陈蒲若也识人脸色,见沉念安不愿多谈,即刻收了声,步伐稍缓,与她差小半步地在右手边走着。
行至拴马处辞别。
陈蒲若送沉念安上车,又恭敬地行了个礼,见其渐远,方才折回原处寻自己的枣红马。
路上,她一直在想沉念安方才透露的后宫巫蛊一事。
巫蛊案,前几朝有过先例,当年的孝武帝下令彻查,城内外共诛数万人。回过来看,盛极一时的于家,如今全族下狱候斩,朝中官员便晓得新帝是个不输孝武帝的狠辣角色。再说,萧家与夏家亲厚不是一日两日,要真是萧家出来的小公子在后宫玩弄巫蛊,夏宰相还不知是否出面调停。
思及此,陈蒲若拢了拢衣襟。
底层官吏不打紧,她这类不上不下的也还好,顶头的那些个前辈得费点心周转人脉。最怕的必然是萧家。这似真似假的风头一放,她们怕是连夜烧香拜佛,等宫闱内的消息如等断头饭,能迟一点是一点。
陈蒲若猜的分毫不差。
这头小朝会刚散,那头萧家人就遣心腹跑去尚书府后门,悄悄塞进去一封纸笺。
夏鸢下朝回府,便见女婢两手举着封好的信笺送来。
她了然接过,展开,扫了一眼。
“萧家人的耳朵可真灵。”一侧女婢道。
“不是她们耳朵灵。你要想,圣人若不是点头要放消息出来,天下谁能知道?”夏鸢面带笑意地说着,折起萧家人递来的熟麻纸笺。“她这是在试我呢。”
这话关乎圣人,女婢懂事地噤声,不接。
夏鸢手拿熟麻纸,折了又折,迭作一小长条,又道:“去开一卷徽州产的洒金纸,我好给萧家人回信。写好后,你叫人带着信笺从正大门出,直奔萧家宅。既然陛下心如明镜,我也不必同她走那些个弯弯绕绕。”
“喏。”女婢得令。
不知夏鸢写了什么,萧家人得信后,安分了几日,紧跟着,坊内有了动静。几名满头白发的萧家老人出面,捧着重明女帝御赐的官服,踏着满地银杏,负荆请罪,跪伏宫门外,迎着割人脸皮的冷风痛哭不止,声称愿亲手押不肖子孙上刑场,死后也不归葬祖坟,与流寇同埋,任凭野狗叼食。
其声势之大,尽人皆知,再晾下去,倒显得天子不近人情。
陆重霜这才顺势,将此事抬到小朝会上细说。
不同于谈账目、谈税收,谈边关军费、官吏贪腐,后宫的事儿,公私难分,在座的臣子们不与新帝亲近,加之夏宰相在场,话更是难讲。
幸而夏宰相爽快,行过礼,径直挑明了表示愿意协助大理寺查案,并亲自出面调停。寺卿戴弦打蛇随棍上,奉承几句夏鸢的忠心,又特意在殿前,请示圣人派几名女官下来监督。
陆重霜打从当晋王那会儿,便晓得戴弦这人,是个糊涂的聪明人,便当即允了她,命葶花点几名女官去协助大理寺的爱卿们。
事情到了夏宰相亲自出面,朝中不少人猜这所谓的“巫蛊案”,将凭夏、萧两家几代姻亲,不了了之。
谁曾想又过几日,禁庭内隐约传出“巫蛊案”确凿无疑的消息,大意是萧才人因嫉妒帝君荣宠,听信宫内侍从谗言,暗中请术士来作偶人咒死帝君。传闻圣人得知此事,在寝殿内大发雷霆,要杀萧家九族!
风声是进出宫闱的采买女官透的,大理寺那头口风颇紧,夏宰相也无动静,圣人更是不提,众人只得望风而动,不敢妄下定论。
这时,萧家人算挨不住,赶忙请了宅院里能在夏鸢跟前说得上话的族人,坐车辇径直去了尚书府。
一到屋里,萧氏女请了一个安,嘴上说着“叩谢大人为我萧氏不肖子孙操心”,跟着要跪下磕头。
夏鸢一个健步上来,扶住了她。
“哎呀!两家多少年的交情了,说这话。我难道会眼睁睁看萧家的姊妹们下狱?”夏鸢说着,二人归座。“真谁也料不到的事,莫要自责了,保重身体。”
她看着眼前人心神不宁的模样,接着就说:“大理寺与女官那边帮你们打过招呼了,文宣呢,病了十余日,现在好多了。我嘱咐过他,都是一家人,别太记心上,他也答应我这个为娘的,愿意在圣人面前求求情。但这事……唉,萧公子虽是一时糊涂,可那东西,谁不忌讳?又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捣鬼。圣人冲我发了很大的火,有些个不成器的,怕是躲不掉,你且做个准备。”
“夏宰相——这是我萧家人惹出来的祸,不敢奢望圣人开恩。”那人又离座行了个礼。“只是我萧家几代为大楚殚精竭虑,如今折在一杀千刀的孽子上头,我等无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还望夏宰相想个法子,疏通疏通。”
夏鸢顿了顿,侧身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不紧不慢道:“这事儿早已查清,大理寺愣是压着没放,是圣人想先看看你们的态度。”
“请夏宰相指点。”
“吴王。”夏鸢竖起一根手指,在她跟前晃了几回。“实话同你讲,若不是你与我有姻亲,吴王现在能赋闲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