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晴雯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后,袭人终于抬起了头,只见她面露苦涩的叹息,“那也得跟对人才行,你知道老太太说要发卖我时,宝玉是怎么做的吗?他连为我说句话都不敢,亏我还天真的以为, 自己在他心里有些地位呢。现在想来,那时也挺傻的!”
晴雯见袭人依旧对从前的事那般耿耿于怀,不由翻了个白眼,“都说宝玉房里你最聪明,我看根本就是言过其实。你应该庆幸自个从荣国府出来了,要是你还留在宝玉房里,等人家宝二奶奶进门后,且有你的好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有我的好?”袭人有些不服气,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意难平的。
“看,你都现在还没明白呢!我问你,如果你家那口子身边有个丫头,而这丫头成日里总是一副贤良淑德的姿态,瞧着比你这个夫人还像正室,你会怎么想?”
“这…”袭人有些语塞,一时竟不能反驳。晴雯见此情形,自觉扳回了一局,不由大为得意,“所以啊,你能平安从荣国府出来,已是谢天谢地,就别再想那些有的没得了。”
袭人沉默片刻,忽然端起酒杯, 笑着说道, “虽然你肯定想不到这些,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哼, 我怎么想不到, 少看不起人了!”晴雯脸上微微一红,也端起酒杯同袭人碰了一杯。
两人没有明说什么,可却都心照不宣,这杯酒下肚,那就代表着以往的恩怨从此烟消云散,她们便算是正式和解了。接下来,二人谈兴更浓,回忆起当初的各种趣事,不时又哭又笑,直到有些微醺,晴雯才将袭人亲自送出府门,还相约日后有机会辽东再会。
当天夜里,趁着四下无人时分,琪官并袭人一家老小,在冯紫英和柳湘莲的护送下,静悄悄的赶着马车绕过神京城南城墙,向着东边而去。送出三十里地, 三人彼此各道一声珍重, 方依依惜别。
目送琪官一家的马车灯火消失在远处天际,冯紫英抬头看了下月色,提议道,“我们府上在不远处有座庄子,不如去将就一晚,明早再进城如何?”
柳湘莲自无不可,随后二人便一起打马去了南郊一处农庄,冯紫英找来这里的管事,命其弄了几个小菜,烫了两壶酒,两人一边吃酒,一边攀谈起来。
“咱们接手琪官家业的事情,可千万不能声张,最好找个不显眼的人挂在名下,要不然将那徒琦招来可就不好了。”
听了冯紫英这话,柳湘莲喝了口酒,生气的说道,“难道他是天王老子不成,别人正常买卖他都要管一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我们和琪官有旧的事并不难查。我也是想防患于未然,怕这家伙找不着琪官,就迁怒于我们。对这种滚刀肉打不得骂不得,何必再多生事端?”
柳湘莲无非是心里不痛快,嘴上抱怨几句罢了,他不是不知好歹,分不出好赖之人,听了冯紫英的劝告,也就闷声应了。又喝了会酒,他想到冯紫英尚未娶亲之事,不由奇道,“咱们兄弟年纪相仿,我都已有一子,你为何还不成亲,难道令尊堂都不着急吗?”
“唉,怎么不急?旧年间曾说过一门亲,女方是我父亲袍泽之女,可谁想造化弄人,前年她一病去了。去年年尾,我母亲又托官媒相中了左都御史家的二千金,本来都合过八字了,不想那位小姐竟与她外家表哥传出私情,可把我母亲气坏了,为此还大病了一场。”冯紫英借着酒劲,把心里的苦闷一股脑吐了出来。
“自来姻缘由天定,以你的家世,总能找到合适的。”
面对柳湘莲干巴巴的安慰,冯紫英笑骂,“可拉倒吧,什么自有天定!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自个如今娇妻爱子俱全,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啊,现在也看开了,什么门当户对、大家闺秀,那些都是狗屁,只要能找个可心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是我不对,不该提这一茬,我自罚三杯给你赔罪。”柳湘莲连干三杯,这才说起心里的一个疑惑,“你可曾发现那日去荣府赴宴,若兰有些心事重重?”
冯紫英闻言放下筷子,严肃的回道,“你就当不知道就行了,也不要当面问若兰,免得让他面上难堪。”
“这是何故,我本来还想着过几日请他出来,询问他可遇到了什么难处,听你这么说,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亲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啊,根子就出在宝玉身上!”冯紫英叹了口气,才说起其中内情,“若兰的夫人,乃是荣府老太君的侄孙女,所以和宝玉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听说两家还私下有过约定,要让二人亲上加亲,本来这亲事没成,也不算什么,毕竟一家女百家求嘛!可坏就坏在,那宝玉为人坐卧不忌,听说曾经常出入若兰夫人的卧房,还多有失礼之处。”
“这些事情一开始卫家是不知情的,但前些日子,若兰母亲身边的一个嬷嬷回家探亲。也是巧了,她家邻居正是负责为荣府送柴火的,这一来二去不免就说到了两府的新鲜事,其中就有宝玉和他表妹的传闻。那嬷嬷也是个长舌妇,回卫家后就把这些告诉了若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