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想看到麦克·泰勒莫名其妙平地绊倒后半身不遂或是摔断脖子。
掩不住的欢悦,一头褐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泽。
“准备好了,我昨天整整一下午都在跟地检演练交叉询问。麦克肖恩【4】说应该没什么问题,“麦克答道,同时帮着顾把女孩儿的尸体推回了冷柜里,“二级谋杀定板上钉钉,最少能让那个混蛋在监狱里蹲40年【5】。”
这个问题明显有点蠢,因为麦克一脸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说:“证据链这么完善,已经把他钉死了,麦克肖恩只要脑子正常就不可能跟他交易。他现在31岁,即使能活到刑满释放那天,出狱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放心吧,他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
就连因专业技术精湛且万事讲究而扬名全纽约司法系统的法医办公室主管、亨利·摩根【9】医生都受此影响,连续大嚼了好些天曾被他批评为“甜味心脏病炸弹”的甜甜圈。
麦克注视着帕西瓦尔收拾散在操作台上的
他话音刚落,凯瑟琳就立刻飘近了一些,似乎是想更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不,我没忘。但需要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又不是我。帕西瓦尔在心里小声叨叨,又偷偷瞥了一眼女孩儿的鬼魂。
而帕西瓦尔净化怨念的速度远远追不上那模特鬼产生的速度。
帕西瓦尔刚来纽约时,曾为一个死于心脏病发作的年轻模特做过尸检。那姑娘非常年轻,只有21岁,身高五尺七【7】,但体重只有88磅【8】。尸检结果表示,她的心脏病完全是长期营养不良引起的并发症。而她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忘记体重,痛痛快快地吃垃圾食品。
法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做出不经意的样子问道:“她的案子下周就开庭了吧?你不是检方证人么,准备好证词没?地检觉得赢面大不大??”
帕西瓦尔对比着照片上和解刨台上化好妆的凯瑟琳,好像对麦克又好像对自己说:“我做得还不错,是吧?”
而在他看不见的世界里,凯瑟琳·佛罗莱特的鬼魂双眼含泪用手虚虚拂过那张被精心琢磨过的脸。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黑色浓雾散开了一些。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留在了原处,让她半透明的身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色。
最终,他花了五千块从密西西比州请来了一个能让鬼附身的灵媒,在模特成功附身后让她好好吃了一顿,这才解决了问题。
这些东西是由她的恨意——或者怨气——凝结而成的,它们实质是一种诅咒。但不像活人发出的正经诅咒,这种诅咒的针对性并没有那么强。鬼魂们真正痛恨的某个或几个人当然会受到影响——影响大小得看诅咒的强度,但他们那无所控制、四处飞散的恨意更容易影响无意中接近他们的无辜人士。较弱的诅咒可能只会让不小心沾上的倒霉蛋打个喷嚏或是丢上一点儿钱,但如果被凯瑟琳·佛罗莱特产生的这种已经快变成瘴气的烟雾波及,绝对会碰上严重得多的事故。
而跟鬼魂相关的事情中,最麻烦的还不止如此。虽然恨意最容易变质转化成诅咒,但只要是够强的情感波动都会成为支撑鬼魂滞留人间的能量。这些情感——爱、渴望、遗憾、羞愧等等——会具体化成某个愿望,这个愿望一日不被满足,鬼魂就一日不会离开。中国人常说“人鬼殊途”,这话的意思不止是人和鬼之间很难再产生联系,同时也意为“鬼不应该留在人世”。因为人间充满了适合活物生存的能量,这些能量对鬼有害。除少数特例外,留在人间的鬼会不断被这样的能量腐蚀,他们的愿望——不管出发点好坏——都会变成执念,最终转化为诅咒。
因为鬼无法吃到人间的食物,求而不得使这个看似无害的愿望迅速被孵化成了诅咒。整整半个月内,所有不小心接触到她怨念的人(其中包括法医办公室的数位工作人员以及不少来此听取法医报告的警探)都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吃垃圾食品的冲动。那段时间,帕西瓦尔的许多同僚的脸上,都一直洋溢着吃过了油炸食品和太多甜食后才会有的、名为幸福的油光。
麦克轻哼一声表示同意。
大团大团的黑气开始从凯瑟琳的身上冒出来,往四面八方散去。它们大多就像融进水的盐粒一样很快消失。但还有一些颜色特别深的像海中的鱼一样游曳在空气中,飘飘忽忽地朝着房间里的活人飞去。帕西瓦尔见状挥了挥手。看似是表示懒得搭理麦克,实际则是挥开了几团就快黏到他身上的黑气。
Bingo,找对路了。他再接再厉:“凶手通过辩诉交易【6】减刑怎么办?”
说完,他打趣道:“你最近加太多班了?这么基本的东西都忘了?”
帕西瓦尔偷偷瞟了一眼凯瑟琳——她正专注地看着鉴证实验室的负责人,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她身上逸散,消失在了空气中。
也是从那次之后他才明白,与累死累活施法净化怨念相比,想办法完成鬼的愿望才是维护两界平衡的更好方法。
那时的她看起来快乐又美丽,身上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灵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