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威做了二十多年警察,见过不少惨案和死人,但从来没遇见过今晚这样的事情。这不止是在说算得上是古怪的存尸地点,也是在说那几具尸体。
验尸官很快就给出了一个冷鲜车司机的可能死因:车祸造成的冲击使得冷鲜车侧翻,车身翻滚后因为惯性又朝前猛冲了一下。前冲时,他的脸猛地砸向方向盘。这一下由下而上砸断了他的鼻子,并将断裂的鼻骨钉进了他的脑部,直接切断了向脑供血的血管。这让他很快陷入了昏迷,并在睡梦中丢掉了性命。
紧接着,做出以上推断的验尸官补充道,这种死法非常古怪。因为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车祸造成的冲力不太可能大到让司机砸断鼻梁的程度。把碎骨打到脑子里,还切断血管那更是天方夜谭。
但尸体上的一切迹象都表明,他就是这么死掉的。
比司机的死法更诡异的,是他运送的那几具尸体。冷鲜车的车厢里共有四位死者,两男两女,都是相貌漂亮的年轻人。四个人的死亡时间都不超过六小时,都浑身赤裸,连头发和阴毛也全被剃了个干净。两个男孩儿看起来不过十七八,胸前都有看起来是利器造成的穿透性伤口。而两个女孩儿则更为年幼,其中一位明显还没有发育完全。年纪大一些的女孩儿脖子上有一圈可怕的青紫色瘀伤,但年纪小些的全身上下并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好像睡着睡着就丧了命。
验尸官在他们的掌侧、肘部、臀部和腿后侧都发现了尸斑,这说明他们死后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保持着小臂平置且双腿伸直的坐姿。此外,四人的颈侧、锁骨下和股沟静脉处都出现了针孔。
他们全身皮肤细白,掌心柔嫩且脚底无茧和厚皮,看起来受到了良好的照顾、不经常行走且不常见阳光。
他们的指甲(脚趾甲)全部被拔掉了。每一个都是完完整整地从手指或脚趾上剥下来的,没有甲片残余,没有出血。验尸官由此判断,指甲是在他们死后才被拔掉的【1】。
感谢上帝,这些可怜的孩子没有受到更多的折磨。
以及,四具尸体在进入冷鲜车前就已经被彻底清洗过了。
验尸官的原话是:“连肠道和阴道都他妈洗得一干二净,就跟洗肉猪一样。天杀的变态。”
巡警已经查到了司机的身份:他叫蒂姆·施莱纳,是个经常通宵在芝加哥和纽约之间往返的货车司机,没有家人也没有前科。记录显示,他之前一直开大货车运送建筑材料,今天似乎是他首次将手放在冷鲜车的方向盘上。冷鲜车的车牌是伪造的,目前也没法查出它注册在谁的名下、之前是否被盗。
格林威忍不住想,这个人和这辆车是不是也像那几具尸体一样,“被从内到外地清理过”。
除了这些令人作呕和让人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头脑的细节之外,这个案子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格林威感到毛骨悚然。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做礼拜时常说的一句话:“麦克斯,天堂一定存在的话,地狱也一定存在。天使能行走在人间的话,恶魔也一样。”
他没忍住摸了摸胸口,衬衫下压着一个他从小就不离身的十字架。他用指尖描摹着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在心里默念:恳求你看耶稣的功劳,使我们躲避一切罪恶。
洛根跟验尸官交涉好后回到了他们的巡逻车上,他一屁股坐进副驾驶座,边系安全带边说:“验尸官说他目前也看不出来更多信息了,让我们先去法医办公室,说不定法医能找出点儿别的东西。”
格林威闻言启动了车子。
“麦克斯,”车子行驶一段时间后,洛根突然问。“你以前见过这种事儿吗?类似的尸体什么的……”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洛根往嘴里塞了块口香糖慢慢嚼。没过多久,格林威就闻见了从身边传过来的、带有浓重甜味剂味道的薄荷味。
洛根沉默地嚼了会儿糖,说:“麦克斯,这个案子、这些尸体……”
“做巡警的时候我遇见过一个案子,一个叁岁男孩被他的龟公爸爸淹死在浴缸里,”他无意识地转着自己的戒指,“只因为他那个妓女妈妈正在接客,而他的哭声太大了。”
格林威砸咂嘴:“我猜猜,这位敬业的父亲当时肯定嗨上天了吧?”
“都快飞到月亮上去了。我们把他拷走的时候,他还在用非常有创意的语言训斥他漂在浴缸里的儿子,”洛根一下一下地捋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安。“我以为那就是我见过的最恶心、最邪恶的事情了,可这次……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这里面有些东西让我脊背发凉。”
“我明白。”格林威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腿,“我也一样。”
如果此时车里有哪怕一个有超自然背景的人在车里,那TA一定会看到,这辆车的车后座上正坐着一个全身黑气缭绕的少女。而她的长相,与两位警探身后那辆运尸车中年纪大一些的女孩儿一模一样。她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两个警探的背影,身上的黑烟像触手一样慢慢探了出去,一点点缠到了他们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