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之前还笑眯眯地和他谈论人生与哲学的佩特罗沙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雪地里, 蓝灰色的眼睛紧闭, 单薄的衣服被雪水浸透了, 裸露在布料外的皮肤上都是冻伤的青紫,看起来可怜极了。
【在荒芜的雪地里走到筋疲力尽的你,发现了一个不省人事的美少年,他的身份看起来不简单,你会怎么做呢?
a.救人要紧,带着他一起前进寻找庇护所。
b.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值得收集的东西吧。
c.一个大麻烦,趁他没醒赶紧走。】
熟悉的文字再次如流水一般展开,这回他想了想,干脆利落选了c。
他倒要看看,游戏设置的剧情杀能不能干掉佩特罗沙,还是说这个人物是玩家必须携带的装备挂件?
佩特罗沙之前所说的那些,什么帮助玩家收拢军队、征服城市之类的,他统统不在乎,难道没有佩特罗沙,这些活他自己就做不了了吗?
选择了c项后,半透明的对话框如水洗般消失,另一段很眼熟的文字弹了出来。
【冷静理智的你发现前方有一座小木屋,那好像是猎人在狩猎季建造的小屋,虽然简陋了一些,但也能提供基本的避寒功能,也许你可以在里面发现一点足够果腹的食物?】
一周目里也出现过这段文字,那时候他选择了a选项救人,于是文字的前缀是“心怀善意”,木屋里则有“足够两人果腹的食物”,这次只是替换了一下词语。
反正就是要让人去木屋呗。
爱德华站起来,扯了扯有些拖地的斗篷,面不改色地打算绕过地上这个倒霉蛋。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迈出一步,那个在一周目一直昏迷不醒的家伙就挣扎着咳嗽了几声,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请、请救救我……”
背对着他的爱德华挑起了一边眉头。
所以说,其实他不管怎么选择,都必须要带上佩特罗沙对吧?
被冰雪冻得昏昏沉沉的落魄少年手脚无力,他感觉身体在异常的发热,这是即将被冻死的人才有的错觉,很多人会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热而开始脱衣服,最终别人会发现他们活生生冻死在冰天雪地里,身边都是他们脱掉的衣物。
他在麻木昏聩的理智中努力抓住了一丝亮光,朦胧的视野里投下金色的光晕,大片泼墨似的红占据了视线,那名奇异地选择了将他抛下的玩家似乎正弯下腰过来看他,在雪景刺目的白色中,他匆匆一瞥,看见了眼熟的淡金和翠绿。
金发碧眼。
像是……刚刚死在他手里的理查。
孩童温热的血似乎还流淌在他手心,他只要弯曲手指,就能捕捉到那一丝熨烫的温度,但周围的环境和自身的情况又在提醒他,这是另一场新的游戏。
俯身审视了他片刻的爱德华垂着眼眸,习惯性地转动了两下大拇指上的戒指,然后抬手拍了拍神志昏沉的少年的脸颊:“您还好吗?”
语气漫不经心,问的话也是废话,说真的,佩特罗沙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新玩家好像在试图拖延时间等他冻死。
……有种莫名其妙的即视感。
这种即视感其实来自与佩特罗沙本身,如果是他面临着这样的境况,他不想救人,但又对这人有点儿兴趣,出于类似难以言说突如其来的兴致,他就会这样假惺惺地关怀一下这个倒霉蛋,然后伤感无奈地表示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很抱歉,虽然我很想帮助您,但是……我现在只有一个人,实在是无法将您带到合适的地方——说起来,附近有能够暂住的地方吗?”
这种即视感越来越强烈了!
当局者迷的佩特罗沙心里泛上了一股奇妙的反胃感,他好像见到了一个和他很相似的人,而根据同性相斥的原则,两个同样一肚子坏水的人撞到一起并不会有惺惺相惜的感觉,相反的,他们会无比的厌恶对方。
大概是觉得玩家无作为,被游戏和剧情赋予了更多生命力的佩特罗沙神志稍稍清楚了一些,他艰难地眨了眨结满霜花的睫毛,冰冷的水珠因为他过低的体温已经不再融化,在他眼睛上凝成了美丽肃杀的花朵。
等瞳孔接受了外来的光线,他微微转动眼珠,终于看清了那个用两句话就让他心生警惕和恶意的新玩家。
蓝灰色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太像了。
低着头居高临下审视他的少年肩上披着猩红厚实的斗篷,依稀可以看见里面华丽的衣饰,淡金色的头发束在脑后,一双翠绿如新叶的眼眸里冷冷淡淡,没有什么多余情绪,看身量大概只比他小两三岁,不过那双沉静的眼睛和周身的气质却昭告着来人的不简单。
他和理查太像了。
但与那个尚带着天真自我孩气的小孩儿不同,这个新玩家有着超越年龄的冷静理智,明明容貌纤细苍白似身披白袍的慈悲圣子,偏偏眼里都是难以看透的冷酷。
佩特罗沙脑子里骤然闪过一个人。
理查经常提起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