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剩下的所有,其实也只有四根木头了,壁炉缓缓地回温,佩特罗沙把屋子里用不到的杂物全都扔了进去,终于勉强让室温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你醒了?要喝水吗?”
落魄贵族忙里偷闲转过脸问爱德华:“是温的。”
金发碧眼的少年有些困倦,支起一条腿垂着脑袋不说话,脸上都是没睡好的烦躁,过了好半天,才答非所问:“有点冷。”
“是吗。”佩特罗沙看了看凌乱的壁炉,拿起放在身旁的加百列,像塞一根无足轻重的木柴一样,将它顺手抛了进去。
被上等松香精心养护了上百年的小提琴一被火焰环抱,琴身上的油脂就猛然带动卷起了一尺多高的火苗,佩特罗沙安静地看着加百列被火焰吞噬,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好像他只是找到了一件足够合适的助燃物。
“现在有好一点吗。”他拨动了一下壁炉,让空气和燃料充分接触,橘红的火焰照得他脸颊绯红,连过于凌厉的骨相都柔和了不少。
“唔……”爱德华眼睁睁看着他烧了那件传世之作,有短暂的一瞬间失语。
等外面天光大亮,雪地里反射出耀眼刺目的光芒,天上的积云还是低沉沉地压在上空,但雪的确是停住了,卷动针叶林的狂风也暂时止歇,爱德华披上斗篷,系绸带的时候发现佩特罗沙也一副要离开的架势,动作顿了顿:“你……”
“埃迪要把我留在生命都没有的屋子里等死吗?”佩特罗沙笑吟吟地先发制人。
“我……”
“我决定跟着埃迪一起走,两个人结伴的话,总好过你一个人吧?如果遇到了危险可以把我推到前面去哦。”佩特罗沙语调舒缓甚至有些轻快,话的内容却不大令人舒适。
然而爱德华听完后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是个好主意。
他的眼里明明白白地写了这样的话。
两人的结伴莫名其妙,看起来像是佩特罗沙硬赖上来的,但在他提出要往哪边走时,爱德华也会无声地默认,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想要在冬季的西伯利亚原野上找到一个十一岁的孩童……尤其是西伯利亚正处于风雪季,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个孩子已经死了。
不过佩特罗沙没有将这个双方都知晓的猜测说出口,爱德华也没有要放弃找人的意思——尽管他找的并不怎么上心,不,不能说是不上心,只是囿于周围条件限制,显得有些漫无目的。
两人走走停停,在佩特罗沙的引导下,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比较和平的小镇。
他们一路上不是没遇到过聚居地,但是现在整个国家都陷入了动乱,大部分有人居住的地方都乱的不行,什么起义军、革命军、城镇自卫军、乡村自卫队……只要凑够十几个人起个听得过去的名号就是一支军队,规模小的村子就靠村里的青壮年这样护卫,规模大的村子就会有几方乱斗。
限于两人贵族的身份,他们不得不小心地避开很多村落,获得可用情报的速度也极为滞后,好在这次他们遇到了一个居民情绪不那么偏激的小镇。
“起义军的大本营。”佩特罗沙贴着爱德华的耳朵介绍。
不用他说,爱德华也能看出这个事实,城镇入口处立着简陋的木栅栏,用床单扎的旗帜上画着和从伊万身上搜出来的身份证明上一样的图案。
比起伊万的业余,坐在木栅栏边的那几个男人显然更有组织一些,至少他们还拥有统一的制服。
“爱德华想要过上从前的日子吗?”佩特罗沙突兀地询问,他们之前从没有谈起过这方面的事情,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有关这场动乱的一切。
爱德华拢着双手,往掌心呵气,冻得苍白的脸看起来和佩特罗沙一样近乎透明,闻言搓了搓手,贴了下佩特罗沙没什么温度的脸颊:“饿了?还是冷?”
在雪原上,走路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他们这些天全程的交流大概就围绕着“饿了”“吃什么”和“在哪里起个火堆”打转,而佩特罗沙这人有个怪毛病,在饿了或者冷得受不了的时候,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会说一些惊世骇俗的话。
这些话但凡被任何一个理智尚存的人听见,佩特罗沙都会被绑上火刑架烧死,很难想象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有这样近乎魔鬼的智慧,他天生就是个该用阴谋来搅弄风云的人,不过阴差阳错地被他的主给感召了。
……虽然他理解的主和大众的主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不,或许是很不同?
但是爱德华才不在意这个,佩特罗沙说什么他就听着,对方说的东西再恐怖他也无动于衷,顶多提醒对方节省点力气别一头栽到雪里去。
因此听见佩特罗沙突兀地开了这个头,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又犯老毛病了。
“起义军的领袖是个虔诚的教徒。”佩特罗沙微微低下头,任由稍矮的爱德华摸他的脸和额头。
“城镇里的教堂和所有宗教建筑都保存得十分完整,还有近期修复过的痕迹。”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在灰蒙蒙的天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