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拒绝的是佩特罗沙,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要负担起相对更多的责任,除了较为忙碌的时候,他们两人的三餐都是由佩特罗沙做的,其中自然有爱德华做饭比较一言难尽的原因在内,佩特罗沙也总是笑着说爱德华不适合做这种事……
其实就是被迫害妄想症又犯了吧!爱德华在心里吐槽。
“嗯,储藏间里还有一些土豆,奶油土豆洋葱浓汤怎么样?可以给你双倍奶酪哦,再加几根烤肠和鸡蛋……”佩特罗沙思索着报菜单,同时指了指脚边的篮子,“我看了,腌菜很不错。”
爱德华走到他身边,佩特罗沙弯腰提起篮子,和爱德华并肩往教堂后走:“觉得很无聊吗?你一直在走神。”
就算是在布道,他也不忘将部分注意力放在爱德华身上,自然发现了对方心不在焉的状态。
“唔……不能说是无聊……只是觉得佩佳真厉害啊。”
佩特罗沙蓝灰色的眼珠轻柔地一转,嘴角挂起了莫名的笑意:“为什么突然这样夸奖我,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们走到厨房里,教堂自带的厨房狭小逼仄,以前也只是用于供应神父的餐饮,顶多周末做几次圣餐发放给镇民,厚重岩石砌成的墙体很适合保温,那口做圣餐的大锅靠墙立着,炉上只有一只小锅。
佩特罗沙提着一布兜子土豆,将它们凑在水里洗干净了,一只只放到案板上,爱德华拿着刀将它们切成规则不一的块状。
“如果发生了什么,佩佳会不知道吗?”爱德华把最后一个土豆切开,才回应佩特罗沙方才的问题,“这个镇子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佩佳了吧?”
教堂的告解室日夜有人低着头进出,年迈的妇人、纤弱的少女、壮实的中年男人、神色慌张的少年……他们行色匆匆地钻进这间黑沉沉的小屋子里,对着只有微弱光芒的小窗口宣泄内心的秘密,窗口那端的神父是世上最好的聆听者,他用温柔的语气安慰不安的人们,告诉他们将一切都告知主是应当得到赞扬的,诚实的人会得到心灵的幸福,向主告解并不是泄密,而是使更多人能够迷途知返的善良。
通过这种方法,佩特罗沙拉起了一张覆盖了整个小镇的蛛网,每一个节点上都有一颗怀揣着秘密的心,无论哪一个节点有了异动,这微弱的颤动都会通过无数有关或无关的蛛丝传递到趴在蛛网正中央的蜘蛛耳中。
这个小镇对佩特罗沙而言,已经是完全敞开的香甜蜂巢,里面的蜜蜂们被迷惑了心智,全心全意地为盘踞在中心的蜘蛛服务着。
佩特罗沙没有否认他的话,将土豆下入滚沸的水里,用长柄木勺搅拌着:“我做的事情也只是不值得称道的微小的工作而已,让他们虔诚地向主奉献自己,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步骤——所以埃迪到底为什么要称赞我呢。”
——明明你也看出了我在做什么,而你始终保持着沉默。
“因为佩佳是有信仰的人,还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去努力,这样的人是非常值得敬佩的,我就永远都做不到像佩佳这样。”爱德华看着佩特罗沙一点点碾碎煮的软烂的土豆,浓郁的黄油奶酪让浓汤呈现乳白丰盈的色泽,罗勒叶的香气顺着蒸腾的水分氤氲开。
佩特罗沙舀起一勺浓汤送到爱德华嘴边,示意他尝尝味道,这样的事情这段时间他们没少做,金发碧眼的少年顺从自然地尝了尝那口汤,抿着嘴回味了一下,点点头:“完美。”
佩特罗沙收回勺子,将浓汤舀进碗里:“信仰……埃迪没有想要做的事情吗?——在这个因为混乱而出现了很多机会的时代?连往日匍匐在贵族脚下的农奴都可以宣称自己是自己的主人,昔日里混迹市井的流氓拥有了土地和庄园,主赋予牧羊人以天生的力量和智慧引领羔羊前进,埃迪有着和我类似的头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仿佛是什么奇怪的开关,两人之间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粘稠凝固了,翠色的眼睛和蓝灰色的眼睛静默对视。
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环绕着两人,奶油浓汤的热气蒸出一股一股雪白的雾团,香醇甜美的奶味充斥着小小的厨房,冒着细小泡泡咕嘟的锅成为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两双颜色不同的眼眸直直地凝视对方,他们此刻都是老辣的猎手,试图从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神情中挖掘出值得咀嚼的东西,然后狠狠撕扯开更多甘美的血肉与秘密。
无论是爱德华·约克,还是佩特罗沙·别林斯基,他们都不是会甘愿将自己坦诚剖析给别人看的人,哪怕那个别人是他们的挚爱、是他们的知己、是他们认定了的同伴,总之就是,他们的性格决定了他们会深深地将自己隐藏起来。
挖掘、掌握别人的秘密则是他们的另一个本能。
好像只有彻底剖开了一个人,看清楚了他的全部,明白了他的一切,他们才会放下心,开始试着把自己的情感交托在对方身上。
这也是他们经常没朋友的原因之一。
——人是绝对经不起剖析的动物,越是看得深,越是会明白人有多么不可信任。
而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