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事长时间侵扰他的梦境,让他现在像个傻缺一样被烧得神智不清。
但或许是已经经过近两年的缓冲期,池彦现下居然像讲故事一般顺畅讲述了一个他昨晚才消化的事。甚至完毕后,他还能掐着不知道多僵硬虚假的笑问林念恩这是不是太扯了。
林念恩没讲话,抿着唇,轻轻弯起食指刮了刮他的眼尾,截住了一道溢出的液体。
她从来不知道她之前和陆影谈论的所谓遥远的网络‘奇闻’,真实夹杂着他身边人的血肉。在他无加修饰的话语里,她听来都是心里时不时地塌陷一处,她不敢想他该如何度过。
她高中时代边边角角都由这个人组成,因而在高考前长达一月未见他的日子里,她依旧清晰记得最后一回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那天唐一见刚开完了考前叁十天动员,但高叁学生仿佛总是会因为这些个口号反而去畅想未来种种,倒是旁添了浮躁。
于是那晚晚自习放学,他们一行人照旧组团骑车回家,倒是生出些旁日没有的闲心去观赏他们一中后街五月正盛的芙蓉。他们人很多个,吵吵闹闹,聊得什么林念恩其实不太记得了。
她自己的心绪倒是记得清晰,刚出成绩的叁模她文综不佳,比以往低了十几分,在市里的排名更是不堪入目地往后退了一个梯队。学生情绪总是无可奈何被这些分数牵绊着,不仅有关前途理想,尤其是会牵扯到她渺小的私心——她希冀的那个有他的未来是不允许这些失误的,因为他总是领先在最好的前方。
听好友们插科打诨、舒缓压力,她抬头看着路灯下会随风飘落的轻盈白絮,心情郁郁谈不上,总是不会太高昂。她耳机只带了一边耳朵,放的是‘my prayer’。
歌词大意是一个男孩向上帝祷告,希望上帝在他出现以前,可以帮他照顾好未来会与他一起的女孩。
实际上那歌她那段时间已重复很多遍,歌词有多温暖真的是尚在其次,只是因为它很舒缓,对她来讲是能定下心神来去看错题的好方式。
至于她的pray,她的祈祷,希望剩下这叁十天都有个好天气吧,她当时那么想。合欢花能盛放着伴他们考完就是她的祈祷。
那时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鼻腔尽是芙蓉香气,她洋溢开笑容睁眼,却和他的眼睛相撞,一瞬间吧,0.1秒?
他也同伙伴骑着车飞驰而过,是她们发出来一阵阵笑声,他才从注视前方转而看了她们这群人,她笑意仍未收住,大脑已然宕机。尽管夜色正浓,面容都不真切,她好像看到他也笑了,好像又没有,因为他很快收回视线,再无回头地往前驶去。
耳机里男孩仍在念:
“will you take care of her”
fort her”
“and protect her”
“until that day we meet”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贪心一些,把her 换成 him,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上帝照顾他就好。
希望他能永远如此带着光亮往前阔步。
可是。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林念恩鼻子有点酸,两个食指扒拉着下眼睑,摆出一个有些滑稽的表情,可饶是如此,眼眶出来的液体怎么能人为再框进去。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如何安慰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力量可以在这时候能对他有点用。
可他那么好,还要反过来对她说,“恩恩,你一哭我也要哭,我这两天哭得可太多次了,男生怎么能这么哭,太丢脸了。”
他这么好,他这样的人,她喜欢、她爱都来不及,凭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事。
林念恩用衣袖抹掉眼泪,她俯身埋到他颈项处,手摸到同样在找她的一双手,握住。她压抑着声音喊他名字,反复喊了几声、又重复对他说着一句:“池彦…你是最好的。”
池彦空余一只手轻揉抚着她的软发,虽然泪腺此刻仍无法受控,他却不再像从前一样觉得自己软弱。
昏天昏地、稀里糊涂地哭,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沉睡,林念恩仍是在这个房间里醒来,就像时间趁他俩不设防偷偷转了一圈,又像是他们俩就安然看着时间洪流翩然翻过这一页。但无论如何,这房间像一个保护罩,多么脆弱的样子都被封存在此,无人知晓,除了他们彼此。
唯一的不同就是池彦不再发烧。
这是林念恩醒过来第一件反应过来的事,就是去探他额头温度,再往被子去摸他衣服,也没有被汗湿了。
摸着摸着,又被人抓住了手,她抬眼看他,透进那双她轻易陷入、也不愿挣脱的眸子。
这次她看的很是分明,他笑了笑,露出来嘴角边的笑涡,凑过来亲了亲她额头,说:“早安。”
每天太阳一样的升,一样的落,不为人的意志而更改,这样简单的自然法则其实是池彦十八岁才明白的事情,历史亦听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