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得出了这个结论,撇开身为哨兵之间的素质差异,光是天堑般的经验差距就能判处他死刑——那是用无数生命堆积出来的经验,可不是下个决心、脱件衣服就能弥补的。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机会。
侦察员过于惨烈的死法导致了屋子里冲鼻的血腥味,正好掩盖住了他身上的伤口,只要抓住机会,破窗而出再用挂绳攀在墙壁上,说不定就能活命——反正他也没看见对方的脸,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不是吗?
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刚刚没像个傻瓜一样发出那么大的吸气声的话。
维克托痛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自己,如果不是个臭毛病,他也不会被分配到闲的都快发霉的帝都守备军。
原本趴在地上的柴犬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它浑身的棕黄色毛全部炸了开来,昭示着危险正在消无声息的降临。
不能再等了!
维克托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四肢擅自动了起来,像炮弹一般冲向了半开的落地窗,破碎的玻璃在他的衣服和身体上留下了一道道划痕,早已备好的挂钩在千钧一发之时嵌进了墙壁中,腰部因此被狠狠一拉,下坠的哨兵狠狠的撞上了墙壁,一时间只觉得眼冒金星。
等到痛感逐渐退去,矮个子哨兵才喘着粗气抓住了手边的窗框,双脚移动着踩上了外窗台,从悬空的状态中挣扎了出来。
就像他想的那样,没有额外的追击,那个隐藏在楼上的杀手甚至不打算割断他腰间这条救命绳。
维克托没空去细究原因,他被猛烈的撞击声吸引了注意力,然后就看到了彻底报废的货车和从上面逃下来的二人,一个是王国的大总统,他们的营救目标,而另一个,则是曾被他用枪声警告了很多遍的女性向导。
最重要的是,他在她脚边看到了同僚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占据了最佳观赏位置,矮个子哨兵只觉得胃酸上涌,天知道他半点也不想享受如此的尊荣。
脚下的向导已经彻底暴露在了守备军的攻击方范围里,随便一个哨兵就能把她撕成粉碎,奇怪的是,没有人动一下,就算从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隐藏在每一拐角和遮掩物后的士兵,而那一个个小黑点虽然在原地微微晃动,却没有一个敢走出安全区域——简直就像一冒头就会死一样。
等等。
维克托突然灵光一闪,他几乎是仓皇的抬起头,望着自己坠落的窗户,从玻璃碎片的折射上,他看到了模模糊糊的细长黑影。
狙、击、枪。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而男人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
那是维克托的枪,而持枪的人却不是他。
他们丢掉了制高点,矮个子哨兵后知后觉的想通了这层,胃部翻涌的更厉害了。
怪不得那家伙放着货车上的人不管,直接就奔着狙击点来了,这完全是一出釜底抽薪。
但是拿人命去试狙击点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他就不怕货车上的人全死光?
不,不会这样的。
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反驳:他们是绝对不会杀光货车上的人的。
维克托接到的任务是在确保大总统安全的前提下击毙“挟持者”,众所周知,大总统唐*卡特罗是个瘸子,他是无法凭一己之力逃出一辆失控的货车的。
那么他们就必须在车上留下一个“可以带着大总统逃生的人”。
在理想的情况下,他们当然希望最终留下的是一名普通人,而不是很有可能造成麻烦的哨兵或向导,事与愿违的是,逃跑队伍中唯一的纯种人类在一开始就坐上了驾驶座,成为了第一个击毙目标。
在这种情况下,守备军会在危险的哨兵和较为危险的向导里选择谁留下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完全被看透了呢,我们……”
看着玻璃倒映出来的狼狈模样,维克托掩藏在络腮胡里的嘴角扯出了一个苦笑,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从对方抢占到制高点的那一刻起,这场滑稽的闹剧就已经尘埃落定,只差最后一步放下帷幕而已。
他在守备军已经呆了近十年,很清楚自己的同僚们到底是抱着何种心态出现在这里的——无畏的伤亡已经够多了,没有人想把命浪费在他人的权力斗争之中。
当达摩克利斯之剑摇摇欲坠的时候,他们不会拿命去试探哪怕一下。
维克托在心中已经下了定论,他相信,楼下这个跟他短暂对峙过得向导明白过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晏菀青护着大总统站警惕的中央街上,自打拿命狙击手的尸体落下来,围住他们的守备军就像是集体石化了,再也没有了动静。
摔烂的尸体带来的血泊向着她的脚下蔓延,在鞋底沾染上血污之前,她抬起脚,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
考虑到她随时都会像托马斯和莉安那样被打成筛子,这一步其实非常冒险,若是放在平时,她绝对不会如此鲁莽,可此时内心却有股力量在鼓动着她,仿佛在说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