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茂时听到她答应人如此爽快,一直高兴过头,拱手连连道谢:“我与她若是成了亲,一定记您的恩情。”
苏题春悲喜不明,抬步走上堤岸,朝着医馆走去。正巧碰见泽沐关门,她望着男人,欲要言语。
泽沐一眼看穿,做出噤声动作,惶恐谨慎地朝后睨眼,暗示她不可乱语。
苏题春明白其意,越发不解,她原以为泽沐与段西官是蛇鼠一窝,但见他如此忌惮,忽觉得两人并非一路。
她信步走进医馆,泽沐递过来信条,上面书写:“午夜子时后,烟悦楼底,姑娘想知道什么,大可来找我。”
他用这种方法告知,苏题春更觉得疑惑,眼前就像是有重重迷障,让她摸不透,看不穿。
泽沐走后,苏题春精神紧绷地走进后院,桃树摇摇晃晃,硕果累累,散发着桃子腐烂的甜味,房中空无一人,段西官不知何处去了。
见他不在,苏题春心头气猛地舒展,躺在床上,两眼干睁,直到叁更后,才沉入梦乡。
风声做紧,她闭上眼就梦见嫂娘惨死之状,以及段西官被烈火焚烧的恐怖之身,噩梦纠缠不休,闹得她无法安眠。
湿泪蒙眼,她梦醒惊魂,坐在床上又觉得口干舌燥。
穿鞋摸索到桌边,漆黑不明之中,她触摸到一抹阴白,噤声缩回手,才看到庞大的黑影站起。
“哗哗”水声入耳,一杯清水端到她面前。
苏题春水眸寒颤,望着箍紧瓷杯上的骨头,害怕地接过,一饮而尽。
“谢谢”
耳梢一股风,段西官就走了,不过没走远。门板大敞着,他坐在门内的太师椅上,看上去犹如冬日荒野,孤寂又平静。
她喝过水后,就缓步回到床上,过往如同鬣狗紧咬着她不放,苏题春睡不下去,依靠在床头,黯然缄默。
月光洒在段西官的黑袍上,他纹丝不动,像个捍卫城池的死侍。
“是不是只有喝了孟婆汤,人才会忘记过去的不开心?”她喃喃问。
“曾经有人跟我说,孟婆厨艺不佳,熬制的汤难以下咽。”
苏题春微微抬首,望向背对的他:“你见过孟婆?”
“没有,不过告诉我的人,应该见过。”
她无声泪流,眼底赤红,痛苦的闭上眼睛,惨笑:“我心好像被人撕走了一大块,很疼,很疼,如果有碗孟婆汤,就是再难喝,我也会痛痛快快喝上几大碗,把一切都忘了,好好睡上一觉。”
门前的黑影忽然站了起来,踩着房中薄薄月光,落脚在床边。
阴凉寒气从他身上袭来,苏题春不敢看段西官,下巴低垂,手暗暗抓紧身上的被褥。
冷白色指骨从黑袍中伸出来,堪比落叶般轻柔,落在她头顶,苏题春呼吸恐惧的都停止了。
“我曾让你忘记,是你自己要想起来的。”
苏题春抽泣,薄如蝉翼的皮肉下,骨头隐隐在打寒。
段西官骨掌一点点描摹过她的脊背,最后不轻不重压在她眼睛上,刻意不让她看到自己的丑陋模样。
苏题春感觉到耳边扫过冷气,没有呼吸声的段西官,缓缓凑在她耳边,说道:“睡吧,我陪着你。”
下一瞬,段西官就抱住她,膈人的骨头像垒砌的棺椁,虽有富余但不能让她逃脱。
苏题春万千愁楚都变成了恐惧,周身有种喘息不过来的压迫感。
刺眼的阳光登堂入室,灼芒将院中照成白昼,苏题春睡足醒来,看到如此情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昨夜竟然睡着了,并且一夜无梦。
洗漱好出门,明亮的药堂中,泽沐正在给人把脉看病,再无他人。
“准备后事吧。”泽沐对着病人说道,之后便洗手。
那病人被人抬出去,整个人骨瘦如柴,看面相也知道病入膏肓,就是大罗神仙也怕是无力回天。
等病人走后,苏题春过去问道:“你真的救不了他吗?”
“你以为我是故意不想救的?”
苏题春沉默,不甘道:“你应该不是人吧?”
泽沐冷面无情,盯着苏题春的脸,短暂思索:“我倒想问你,跟段西官究竟什么关系?”
苏题春惊诧,不知所以,“什么意思?”
“段西官残暴成性,来城中已经上千年,他一直都独来独往,不接受各路妖邪的投奔,唯独对你不同,你阳寿早已绝尽,生死簿上也有姓名,可他为了你,竟然冒犯神明,公然对我的主人大打出手。”
泽沐邪笑恹恹,步步紧逼:“你不会跟他一样,是堆骷髅吧?”
满腔的愤懑让泽沐凶气厚重,苏题春闻到他身上的肃杀,缓缓后退。
忽而他又换上一副和蔼面孔:“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也恨段西官,就证明我们是一类人。”
“不”她矢口否认“我是我,你们是你们。”
泽沐俨然一笑:“也未必,没准以后我会称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