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到后殿不久,女皇便也归来。她对女皇福身行礼,转眼就是一副娇憨的女儿模样。
“长宁上次听了母皇的话,回去就料理了府内不安分的东西,近些日子安分守己,御史台若是又上书参我,长宁实在委屈,母皇一定要帮长宁。”
说着,豆蔻少女一般挽住女皇的手,弯头靠上她的肩膀。
女皇摇头叹气,拉过程玉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惯常是个惹祸精,母皇召你进宫难道就只能是训诫吗?”
看来朝中果然有事发生。
程玉还欲借机在女皇面前撒娇弄痴,亲近一会,却听菱花窗外传来一道男声。
“皇姐今日是怎么了?如何一副小女儿姿态?”
声如金石丝竹,尾音上扬,夹杂些许绵柔的气音,如同情人夜语,惹人心里发痒。
说话间,男子打外面进来。
刺眼的日光给他的暗红云纹锦袍描了一圈金边,逆光中玉似的脸,眉眼深深。
程玉从女皇肩侧抬头,视线自上而下瞧过男子,微弯的眼角随之展平。
像,太像了。
他这个弟弟自小男生女相,模样如同母皇的复刻,如今二十一二的年纪,像极了她记忆中还在将军府时的娘亲。
若她都如此惊诧......程玉看向身侧的女皇。
女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面庞,程玉的手腕一松,原是女皇全无所知地放了手。
叁皇子程珂深居简出,极少现身人前,女皇近日来也少有见他,自一生下这个儿子便常有人说子肖其母,此子乃是几个孩子中样貌最像她的。
随着他年岁日增,每每连她自己都觉得触目惊心,除去他略挺拔些的个子,简直是在对镜自照。
她不自觉地抚上脸颊,指尖刚好摸到眼角的些许沟壑,忽然哼笑一声。
像,却也不像。
她老了呀......
叁皇子看了程玉许久,察觉到女皇的注视,俯身行过礼,走到女皇另一侧,女皇像方才对程玉一般,也拉过了他的手。
那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不似他的长相,是一双属于男子的手了。
女皇张口叫坐,程珂顺势坐到女皇左侧下首,程玉往后退了退,坐到右侧首位。
宫人们送上茶退了出去,殿内只留下她们叁人,大皇子日前说是去何处观禅,不在京中。
女皇这才说起正事, “近日朝中文武官员多有争执,你们可曾听说?”
女皇这话说的其实不算准确,起了争执的不是文武官员,而是男女官员。宫内女官不少,但大多都在后宫司管琐事,能够上朝议事的仅有几名有从龙之功的女将,而朝中文官皆是男子,这才成了女皇口中的“文武”之争。
骁骑将军将军左秋棠想在京郊大营加征女兵,遭到太傅一党竭力反对,声称女子从军,本是事急之时的权宜之计,现在战火渐渐平息,寻常武将都难以建功立业,何况女子。
言外之意,若非左秋棠等人是女皇一手带出的战将,最好也早早解甲嫁人,相夫教子去罢。
此出延续多日的争吵最终被女皇喝止,不了了之。
太傅一党依言止声,女将们虽不善鉴貌辨色,也明了女皇对此事的态度,遂不再提。
程玉了解此事来龙去脉,装作一知半解,问道:“上次入宫时见到左姐姐与太傅在朝上相争,却不知具体发生何事?”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君王尤甚。
纵使女皇亲和,与她像是一对寻常母女,但君心难测。
便真是一个毫无威胁的荒唐公主,也要时刻提心免招猜忌。
“母皇是知道的,儿子向来对外面的事兴趣寥寥,”程珂自然与程玉一般说道不知,“这几日刚入手几幅前朝名画,一心扑在此事。”
又有谁敢承认将眼线埋在宫中,埋到女皇的眼皮底下。
“你们啊......”女皇点点两名儿女,似乎指责二人身为天家儿女,却不关心朝堂局势。
而后眼神一变,细细与他们说来经过,程玉听完,与她所知并无不同。
等二人思考一会,女皇继续道:“你们可知我为何不允骁骑将军的提议?”
程珂坐得近,先迎上女皇的视线,他略作停顿,回道:“或是因为与珩国的战事将尽,朝堂需要休整,军需粮草开销甚大,国库钱粮......”
他说着,单手抵住下唇,展颜一笑,“母皇真是问错了人,若是名曲名画,儿子还能不自矜地品鉴一下,哪里懂得这些国事政事?”
程珂这话说得夸张,他是女皇几个孩子中年岁最小的,开蒙不久便有大儒亲身教导,一国皇子当学的知识从未落下。
女皇也知道他故意打趣,笑骂一声“顽皮”,又转头看向程玉。
程玉瞟了眼程珂,眼底雾涌云蒸,也笑道:“若叁皇弟只晓得名曲名画,女儿便只懂得欣赏美人了......”
被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