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珂收起漫不经心地笑意,不敢置信地看向女皇。而程玉——
剧烈跳动的心脏快要震碎平静的表象。
她相信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能来的这么快!
藏在广袖之下的手指节凸起,死死地攥住掌下的楠木扶手。
不要轻举妄动,要稳,要忍。
她咬紧唇线,装作若无其事,“女儿愚钝,不知母皇所言何意?”
程珂一眼扫过,也缓了神色。
女皇细细观察过一双儿女,闭上眼揉揉眉心,“明年便是瑞成十五年了......”
女皇登基,国号为庆,年号瑞成,至今已近十五年。瑞成元年,除恩荫之外,庆国推行科举,为新朝招纳人杰英才,此后每叁年一届。同历朝历代一般,这条通天路险阻艰难,其第一难,便是唯有男子才可踏足。
瑞成十五年,将是又一年秋闱。
所说背后牵扯甚大,女皇也知程玉和程珂不敢妄言,又与二人说了些旁的事情,留她们用了午膳,便让各自散了。
程玉一顿饭食不知味,跟女皇行过礼,急匆匆往宫外走,却在宫门前被拦了下来。
暗红广袖,黑色绣线云纹,精细的不知熬坏了几个绣娘的眼。
程玉止步,双眼直视宫门。
锦袖摇曳,男子缓缓收回手臂,“许久不见,皇姐怎得不看我?”
声音里带点委屈。
程玉懒得陪他唱戏,淡漠道:“你有何事?”
“无事便不可与皇姐说话吗?”程珂靠近一些,几乎贴上程玉的身体,“我只是......”
他低下头,一缕鸦羽似的鬓发拂过程玉脸侧。
“我只是有些想皇姐了。”
他在她耳边说。
程玉一把推开他,“无事就让开。”
程珂退后几步,微垂纤细的颈子,本就生的美,越发我见犹怜。
美丽又诱人的东西多半有毒,人也同理。
他耸起的肩膀微微颤抖,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程玉皱起眉头,听他突然笑出了声。
程珂一把抓住程玉的胳膊,将她半揽入怀,程玉欲挣扎,听到他“嘘”了一声,“皇姐别动,禁卫过来了。”
一队巡视的护卫早注意到他二人的动静,正要靠近,程珂示意他们止步,解释道:“日头大了点,皇姐有些头晕,并无大碍。”
护卫长半信半疑,但既然贵人开口,他们也不好自作主张,躬身退下。
护卫身影渐远,程珂视线缱绻,玉雕的手指自程玉的额头抚下,指尖在唇边逗留。
程玉任他动作。
程珂停住,低头轻笑两声,“皇姐为何对弟弟如此防备......”
他的腰侧触到一处冷硬,衣袍遮蔽下,是一柄细窄的匕首。另一端握在女子手中。
程玉抬起头,“我说了,无事,就让开。”
程珂闻言不答,他的手覆上程玉的,“皇姐这刀......”
他用力一拽,锋利的刀刃擦过腰侧,刹那间,血渗了出来。
“委实是小了些。”他继续道。
程玉早知这个弟弟是个疯子。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他非但并无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皇姐,我疼,”程珂握着程玉的手触到伤口,温热粘稠的液体浸湿她的手与匕首,“阿姐......”
他的头靠上程玉肩膀。
“檀奴好疼。”
程玉猛地一顿。
檀奴,是程珂幼时乳名。她已多年没听过了。
程珂幼时,女皇替夫出征,大皇子程屿年岁最大,与母亲同赴军中,二皇子......非女皇亲子,虽女皇从未苛待于他,程珂与他也并不亲昵。长姐程玉,是他自小最亲近的人。
而程玉这头,原也是极度宠爱这个相依为命的弟弟,可惜后来......不提也罢。
覆水难收,不必缅怀过去。
程玉甩开他的手,将手拢进袖中,平静说道:“听说叁皇子妃有了身孕......”
“皇弟近日里可要多加照顾。”
“我便等着做姑母了。”
程珂瞳孔颤动,乱了桃花面。许是没想到府中机密被她探知,亦或惊诧她竟然直接告知于他。
他薄唇开合,像是要解释什么,程玉没耐性听,径直出了宫门。
红枭还在等着,一见程玉露面,即刻将她迎上了车,又见她袖角沾了血迹,担忧地问:“公主这事发生了何事?”
程玉让她不要担心,回道:“不是我的血。”
红枭闻言安心下来,见她不愿多言,静静给她斟了杯茶,点了车上备着的安神香,也不着急叫车夫驾马。
程玉静坐片刻,又说道:“传令咱们在叁皇子府上的人,找机会撤出来。”
红枭对程玉唯命是从,何况事关叁皇子。她被程玉救出时,程玉已经和叁皇子形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