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纶纵然有见微知著之能,却没料到他坦然收下那笔供禹州军过冬的银子,是在天熙帝的默许下,当他知道的时候一切木已成舟,他和韩显必然不会在活着离开谒都的,但凭他们所知道的事,在这大牢之内,还没有人敢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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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朝堂如何暗流汹涌,谒都的街巷仍繁复依旧,裴熠打马穿过,在玉楼前下了马,玉楼的跑堂都认得他他,立刻迎了上来,不等他开口便将他引进去。
他跟着跑堂进了后头的小宅院,这院落离酒楼隔着一条窄的人工荷塘,这个季节荷塘只有枯败了的残叶,小院布设简单,既无花鸟也无人,看的出来这地方的主人喜静,走过去要沿着荷塘绕上长长的一段石子路。
跑堂的在前面垂首走着,行至小院内才停下来抬手敲门,得到应允后他推开门,让到一旁说“侯爷请进。”而后便自行离开。
屋内烧着炭炉,暖流扑面,主人讲究,里头点着檀香,裴熠一路过来身上带着寒气,一踏进屋就闻到一股暖香。
“贸然让侯爷跑一趟,还请见谅。”萧琼安正在沏茶,却并未起身行礼,他手边放着几本书,看上去他是听到敲门声才放下书沏茶的。
“只有九曲红。”
“萧公子差人递帖,不会只是想请我喝杯茶吧?”裴熠在他对面坐下来,四下无人他坐的也便随意。
“自然不是,侯爷如今手里有要案要办,怎敢叨扰。”恭维的话到此为止,萧琼安开门见山的说:“侯爷,你就这么把谢锦放在身边么?”
裴熠闻言面色一寒,“你说什么?”
“果然,我猜的没错。”萧琼安已经从他的反应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此言一出,裴熠不由心中一惊。
修竹暗查许久,却查不出萧琼安身份的任何蛛丝马迹,修竹的能力他从未质疑过,越是查不出什么,才越不正常,一个人只有害怕暴露才会干净到不显山不露水。
但他显然已经对修竹的身份起了疑,急着请裴熠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这个世上知道谢思域的人尚还有不少,但知道谢锦的却寥寥无几,当年谢家满门下狱,谢锦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而萧琼安即便是从小生在谒都,最多也不过是知道谢家满门问斩之事,又怎么会叫的出谢府早已“死去”多年的小少爷的名字。
“还好。”萧琼安心有余悸的吁了一口气,察觉到裴熠的目光,倏而又变得淡然起来,似不经意问道:“是他自己要跟着你的?”
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侯爷,京城但凡知晓定安侯的莫说平民百姓,就连朝中官员也尊称一声侯爷,这个人并非草莽无礼之人,裴熠重新审视他。
他行军习惯,在预知危险的时候拇指习惯性的压在刀鞘上,从听到修竹身份被发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想过随时拔刀,他本不想让无辜的人旧事丧命,但如果对方不让他好过,那就另当别论了。
当然他的防备也被萧琼安看在眼里。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这地方偏,也没有外人干扰,死寂一般的静谧让萧琼安无端生出一种紧张感。
屋外清寒,是个无风无雪的日子。
就在萧琼安以为下一秒裴熠的刀会出鞘的时候,裴熠松开了手,他端起桌上还留有余温的茶盅。话题一转,说:“庄先生曾说萧公子才学过人,这玉楼几次发生命案,依旧客似云来,如今想想,先生慧眼。”
萧琼安看了他一眼,见裴熠眼中的杀气散了,心中的警惕才慢慢放下。
“你不必试探,老师不肯同我说起你的事,必然也不会向你提起我的事,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
“老师?”裴熠诧异道:“你拜入先生门下了?”
“是。”萧琼安说:“今日我请侯爷来,是想请侯爷不必再着人跟着我了。”
他说的这般自然,像是早就洞察到了,不过细想之下也不难猜,连修竹的身份他都能猜到,察觉修竹是为查他而留在他身边这件事又怎么会瞒的过去。
“萧公子既然早就知道修竹是为查你身份才屡次接近,我倒是很好奇,以你洞察秋毫的本事,身边总不会没个高手在旁吧。”裴熠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侯爷请讲。”
“世子在京中形单影只,即便有雁南的侍卫跟着也不过区区数人。”裴熠说:“而国公府的护卫都跟着纪礼,他是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多出那么多帮手,如今算是明白了。”
“侯爷心思缜密,在下佩服。”他这般说的时候,眼中流出不动神色的钦佩,对于裴熠的猜想他毫不掩饰的承认,“合作总要给出足够的诚意,世子要救你心急如焚。想必侯爷也知道人情就像花钱,得用在刀刃上的道理。”
裴熠两颊的肌肉都崩紧了,看着他说:“他要借人,你就借了?与商贾之道,这是赔钱的买卖。”见萧琼安不语,裴熠继续,他索性不再掩饰,说:“你可能不太了解修竹,他要查你,早晚有一天会查到,你这般紧张?不得不让人生疑,难不成谢家灭门跟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