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看,我要是活到七十岁,还能写四十年,一年两封,就是八十封,都能出书了。”
(5)
“我妈呢?”我问。
我开始期待每周收到医生的信,我已经收了他八封信,最后一次时间是在2020年上,他果然没有按照半年一次的频率给我写信。
一直到警察叫醒我,我甚至没有察觉那些陌生人进到我家。
在病床上醒过来,就会有一种“啊,我是不是死里逃生了?”的错觉。
“我们之后那些呢?有几批多少人?”
可我没想到,第九封信,我等了两年。
“时隔半年给你写第一封信,这个频率太高。”
我还处在万事新鲜的阶段,暂时没有体会到那些我曾和医生讨论过的“苦”。
所以这两天,我都处在这种错觉里,照顾我的护士是个可爱的小妹妹,假如我给自己的年龄加上一百岁,叫她妹妹肯定不会有错。
世界变化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大,我绞尽脑汁想着历史书上记载1900年的世界是怎样的,又持续绞尽脑汁地回忆2000年世界又是怎样的,最终得出一个现在与2000年世界的差别,远没有2000年与1900年来得大。
未来真好,或者说,现在真好。
我开始做工,在一个科技园当售票员。医生说得话没错,他那样的到这儿,大概会空有一身知识无处使用,因为知识会更新。而我这样的,无论在哪儿都能出卖劳力和时间,做一些不用脑子的活。
我将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落款时间停在2016年12月16日上,然后迭好,重新装进信封里。
我无力回复他,我也
然而我没有等到上高中,十五岁生日没几天,我妈妈对他残留的幻想,终于消失了。
妈妈下班回来,看到这些,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搂着我,替我清洗身子。她甚至没有皱眉,没有哭,没有质问,没有责怪。
“谁知道呢。”
护士妹妹说,我还太虚弱,起码得在医院里呆上半个月,调理好了才能去看新世界。
(4)
“你们之后?你们之后这项目就停止了。”
“你收到这封信,证明你活下来了。”
“两年,你应该已经适应了那里的生活,我结婚了。家里给介绍了一个对象,我给你写信算得上精神出轨吗?”
(1)
(3)
妈妈的反应不如我想象中的激烈,起码当时看起来是这样的。
“这个项目是成功了吗?”我吸着她给我的营养液,问,“有多少人跟我一样?”
出轨?我抓着这个字眼,看着这封字迹潦草得不像他的信。
我没有沦落到去捡垃圾吃,因为我收到了一笔来自当年那个实验室项目组的“工资”,百年以前的工资,预存到了现在,勉强也够我用上一阵子。
妈妈做了一顿饭,我们叁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完了那顿晚餐。看过去像一出其乐融融的默片。
酒醉过后的他,强暴了我。
半个月后,我出院了。
我知道他喜欢我,然而出轨这个词,似乎让我觉得他爱我。
几个警察神色复杂,让我赶紧先离开家。
从我的房间走到门口,要经过主卧,走在我身侧的叔叔很刻意地拿身子挡我的目光。
“为什么?”
(2)
那晚我睡得很沉。
信里捎带着相片,相片里他一人站在医院门口,朝镜头微笑。
医生是有给我写信的,我在注册了身份,确认了住址以后,每周就开始收到一封来自医生,一百年前的信。
(5)
这是我家,要我去哪?我又问。然后他们不说话,领头的说先去警局。
真无厘头,不过我看了看电视节目,该流行的还是在流行着,只是没以前那么夸张。
“他们说,这封信不能寄太早,因此我把时限填成了两年。”
(6)
我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我看见满地的血,和一个与它的主人分了家,昨天进入过我身体里的,男性器官。
“算不上成功,你们那一批就来了五个。”护士掰着手指,“你们前一批存活了叁个。”
当然,当然。
我抱着衣服,就缩在离他最远的墙角,床上一片狼藉,他坐在床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我被气笑了,医生的冷幽默真是如火纯青,还没开始写信呢,就先打好了算盘,算他这一辈子要给我写多少封信。
“你们那儿还流行锥子脸吗?”
(7)
我想念医生了,但现在的我是重生过一次的,从各种意义上,我对医生的想念,也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痛苦不堪。想起医生,就好像在回忆一个老熟人,你知道他不在了,但却总觉得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