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初入夏, 人群聚集的地方本就闷热,朝行雨乐得凉快,推着阎是之就在人群外围停下了。
“离这么远,看得清吗?”阎是之问。又看他不知哪里搬来几块防滑的石头,稳稳垫在他轮椅后头。
朝行雨抹一把额上的细汗,踩上一旁的大石头,红扑扑的脸蛋在朦胧的投影灯下泛着柔光。
“没关系,我眼睛好。”他回答。
电影放映开始前,长水村村长站在了银幕前。这还是朝行雨第一次见到所谓的“村长”。他从吴桂香那听说过这位老村长,二十九岁那年从父亲手里接过村长的职责,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就这么做了三十年,很受村里人爱戴。
那老人柱了枝拐杖,但他走起路来却并不衰弱,反而脚下生风,发皱发黄的皮肤下仍有肌肉,一双狭长的眼睛散发精光--这是一位极其干练的老人。
朝行雨一边听着村长讲话,内容无非是安慰大家的情绪,一边挥手想要赶走围在腿边的花蚊子。
“过来,离我近些。我不招蚊子喜欢。”
阎是之看他手指抓挠一片莹白皮肤,落下的红痕烫眼。
朝行雨半信半疑地靠近他,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没有再招蚊子咬。
阎是之看他因为雀跃而发亮的眼睛,嘴角也勾起一个笑来。他令自己搭在轮椅上的双腿岔开,中间留出一块空位,轻声道:“坐这儿来。”
想象两人坐一起的画面,朝行雨觉得不太好。
“没什么好介意的。”阎是之拍拍自己僵硬的大腿,他敛下眉眼:“没知觉的东西,你就当它是两块木头。”
“还是说你嫌弃了?”
“没有嫌弃!”朝行雨辩解一声。也是,反正没知觉,坐下去也不会怎么样……这么想着,他小心翼翼坐下去。
阎是之往后靠,双手搭在轮椅的两侧把手上。朝行雨合拢膝盖,背脊挺直,有些拘谨地坐在他身前,很注意的没有碰到阎是之双腿。
空气有些闷,朝行雨温热的皮肉隔着衣物也能晕到阎是之身上。
电影开始了。
片子很老,是朝行雨从来没看过的类型。纵使如此,演员滑稽的台词和夸张的演技,还是逗得朝行雨和在座村民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阎是之从兜里摸出几块玉米糖给他。由于温度,糖体有些融化,黏糊糊地沾在透明包装上。
朝行雨专心看电影,笑出的两只梨涡又软又乖,他侧头,就着阎是之递来的手把糖果含进嘴里。
余了,伸出一截红滟滟的舌尖,自然地舔那剩下的半融化的麦芽糖浆。
指腹划过的触感柔软湿热。
阎是之呼吸一滞,他盯着朝行雨洁白地后颈,眼中似有暗波翻涌。
*
老吴听了媳妇的话,在自家院子里喂完鸡鸭猪狗,这才堪堪叼着旱烟往放电影的地方去。
这不,电影都放了一大半,人们坐在一起哄笑热闹,偏偏自家媳妇的声音从最前面传来,搞得他也不好从人群中直接穿过去,只好绕一圈,从电影幕后钻过去。
放电影的场地选在一片荒田,电影幕后邻着的,是块种豇豆的地。豇豆藤架搭得高,老吴侧身从里面挤过去,还要注意着不踩到农作物,只能听着人群的欢闹辨别方向。
“嗬--嗬--”
人群不断的哄笑声里,夹杂了一道诡异的声音。
“嗬--嗬--”
类似野兽粗喘,又像老旧的排气扇吱哑作响。
老吴瞬间警惕起来,他浑身肌肉本能地绷紧了,踮脚往声源处靠近。
熟悉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有一瞬间甚至把他拉回发现李扬尸体的那个晚上。
刨开碍眼的豇豆叶,巨大的电影荧幕后,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睁大眼睛不断抽搐喘息的男人。
他与人群笑闹只隔了一层单薄的布料。
老吴烟斗掉在地上。他走到男人身边,蹲下,伸手按住他颈侧翻开的刀口。血肉滚烫,老吴大脑几乎空白,他抖着声音:“谁……”
男人目光已经散了,能发出的只有“嗬嗬”喘息声,半分钟不到,就连这可怖的喘息也随着他的血液流尽了。
老吴全身紧绷,面色漆黑。
他捡起地上的旱烟,抖着手吸了一口--不是害怕,是震怒。
他将褂子脱下,盖住尸体头部,重新镇定自若地从荧幕后走出去,走到人群里。
吴桂香看得正开怀,突然见自家老吴从荧幕后头走出来,忙打招呼:“这儿!老吴,快坐下,马上结束了!”
“啊……”老吴路过她,没有停下,“我办点事,你待会儿先和别人结伴回去,不要一个人走。”
吴桂香疑惑地看他两眼,最终随他去了。
蒋锋嚼着从老吴家顺来的烟草,百无聊赖看着电影抖腿。他站着,在人群外极其显眼,同样显眼的,还有向他走来的眼神锐利的老吴。
“出什么事了?”蒋锋背脊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