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点燃烟头,站在岸边看着来往的人群作业,他眯起眼,不远处一间吊脚屋正在被强制拆除。
由于暴雨,河滩的水一直到人的腰处,周围穿着雨衣布置现场的警员们嘴里都是抱怨,为了拆除这间诡异的房屋,从县里调来机械工具,他们足足在泥泞的山路上走了两天。
这里大多数县里的警员和翟新一样,没有办过什么大的案子,所以在接到来自市里的任务时,他们并未严肃以待,甚至内心是有不满情绪在的。
然而,这些情绪在看见坍圮墙体被雨水冲刷后,露出的第一处内里时,统统化作了怔愣与恶寒,随之而来的,是内心巨大的悲愤与充盈的重责。
冷硬的混凝土块中,整齐排列着的,是被透明塑料布裹成条状的,共三十具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他们被人嵌在过厚的混凝土墙里,大多数身体没有致命伤,是被嵌进墙体后,活活闷死或饿死的。
一具具尸体被警员搬出,平放在河岸边,雨滴不断打在塑料袋上,发出紊乱沉重的响声。警戒线外,围观的村人软了腿,有的捂住嘴巴,几乎吐出来。
谁能想到,日日路过甚至摆摊做集市的地方,身后早已习惯它存在的吊脚屋里,装着的是陈腐的血肉与骇人的罪恶。
吴桂香抖着手,在翟新的搀扶下一具一具地辨认尸体。
“借个火。”
蒋锋穿着草编拖鞋,裤脚和肩膀被雨水湿透,他抹一把眉间的湿润和疲惫,态度自然地走到张队身边,和他一同吞云吐雾。
张队瞟他一眼,年轻,市里来的人,查出了失踪案真相,不简单。
“这案子查出来,能累不少功吧。”
听见这话,蒋锋敷衍地提了提嘴角,吐出口烟:“凶手还没抓到,白茴安的尸体倒先找出来了。白青川已经在来的路上,市局里很快就能乱成一团……我看立功就算了,饭碗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
“年纪轻轻倒是想得通透啊。”张队眉眼一舒,对蒋锋倒是很欣赏:“被市里开了就到县里来,咱这儿啥都够,就是案子少人也少,工资肯定不会缺你的,怎么样,来不来?”
“……”蒋锋沉默一会儿,他弹了弹烟灰,视线落在警戒线外,脚掌焦躁地挪动,“再说吧。”
没有立刻拒绝?张队抽烟的手一顿,这可真是难得啊,这小地方什么时候也能引起年轻人兴趣了……
“峰哥!有信号了!”
刚才还萎靡疲惫的年轻人猛一怔,蒋锋把手上烟头按熄,粗糙的指腹不觉烫,他抓住来人的手臂,语气急切地询问什么。
张队挑眉,觉得蒋锋这模样像极了他家邻居老邓--终于打听到离家出走的媳妇儿在哪的着急劲儿。
“你确认定位没错?”蒋锋皱起眉,又问一遍:“在山上?现在?”
被问话的是蒋锋市里的同事,负责搞信息侦查的,蒋锋在县里联系的他,让人在给朝行雨的手机里放了个定位器。
他得本意并不是想要调查朝行雨,只是这案子里失踪的人太多,蒋锋实在没法放心让朝行雨就赤手空拳地参与进来。那定位器蒋锋从来没用过,他焦躁地等了朝行雨两天也没见人主动回来,担忧与恐惧愈演愈烈,才终于想起定位的事情。
接过同事的手机,蒋锋简单辨别了方位,转身就往山脚走。
“峰哥,这是凶手吗?你不带人啊?”
“不带。”蒋锋磨着牙齿:“老子抓的不是凶手,是个小混蛋。”
*
“怎么了?”
阎是之一手撑着透明雨伞,一手揽住要从他背上滑下去的人。
朝行雨晃晃腿,如愿落地,鞋底沾了山上厚厚的稀泥,他往回跑几步,把掉落在枯叶上的手机捡起来。
里边还有他的通关数,三百多关呢,可坏不得的。
阎是之站在原地看他仔细擦干净手机屏,又妥帖地放进衣服内侧的兜里,宝贝得很,心里不禁有些吃味。
朝行雨才站起身腿弯变被人一捞,突然打破的平衡让他慌乱中揽住阎是之脖颈,这人脸冷得像冰块,只说:“我们赶路呢,双手抱紧了。”
他抱朝行雨的姿势像是抱小孩,让人乖乖坐在他臂弯。可朝行雨毕竟不是孩子,他骨架虽小,但成年人该有的重量还是有的。
“你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
此时天色以晚,阎是之注意着脚下的路,一边分神看他一眼,突然笑了,话里饱含深意:“还不是要感谢你,把我喂得那么饱……”
朝行雨很快反应过来,心中一跳,耳朵尖很快红了,抓着阎是之的衣服装哑巴,在意识里猛地摇晃系统:“他不是阿飘嘛!怎,怎么获得力量的方式像是书里的妖怪……还,还吃人的……”
【什么?】系统哪里知道阎是之做的好事,此时看了朝行雨的反应心中警铃大作:【吃?他吃什么了?小雨?】
应该不是它想的那样吧?不能够吧?这个臭猪都给它家小雨教了些什么东西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