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行雨想反驳,但他被冻地手脚冰凉,山上空气太冷,雨水和阎是之也一样冷。
“呼……”朝行雨背靠石壁,抱着合拢的膝盖蜷成小小一团,他本就皮肤白皙,这个时候更是冷得嘴唇颜色也变浅了。
阎是之伸手想抱他,给他取暖,可才一靠近,朝行雨被他身上的凉气惊起一个寒颤。
他差点忘了,他只是一个没有体温的鬼魂。
阎是之垂下头,眼睛里黑色的情绪堆积。
“阎大哥,怎么了?”
朝行雨仰头喊他,一双眸在黑暗里也闪着微光。
他注意到阎是之的沉默,反倒安慰起别人来,因为冷,他的声音有微颤:“你不用担心我,别看我这样,其实身体很好的,我只是……只是有一点点怕冷而已。”
石壁湿润,说话间朝行雨头发也沾了水,那颗水珠落在他睫毛上,又被雪白的腕子揩干,他以为阎是之看不见,悄悄搓了搓手,对手心小口呼热气。
他怎么能受这些苦呢?他不该受这些苦的。
阎是之心中钝痛,他的体温是冷的,呼吸是冷的,血液是冷的,因为哪里都是冷的,所以格外怕热,而唯独一颗心疼朝行雨的心,在此刻几乎要将他的胸膛烧出个洞来。
“……我--”
“怕冷的话就不要乱跑!”
熟悉的声音让朝行雨猛地抬头,一片昏黑里,山洞口连绵的雨幕间多了一道高大的人影。
蒋锋浑身湿透,雨水淅沥从发尖往下落,划过他的眉毛、鼻梁和下颌,他喘着气,怀里护着显示朝行雨位置的手机,脚上全是泥泞,身上也一样,山路太黑,他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摔了多少跤。
“蒋锋?”朝行雨靠着屏幕的冷光努力分辨蒋锋的位置,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心电感应啊。”蒋锋说着玩笑话,但表情一点不轻松,他拧着眉头走向朝行雨,面色紧张严肃。
湿透的外套被扔在地上,他掀起T恤用力抹了抹脸上和颈间的雨水,有力的双臂将朝行雨从地上一拽,直直拽进了自己怀里。
他把人抱紧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快被你吓死了。”
“怎么这么湿?”蒋锋大手在朝行雨腰背处来回确认似的抚摸,嘴唇无意识地贴紧他冰冷的耳尖:“冷坏了是不是?抱我紧点,你乱跑干什么?还在发抖,给你手机是干什么的,你不是答应过联系我?嗯?”
“我……你不会相信我的。”朝行雨任由他抱着,蒋锋的怀抱太温暖,是此刻的他需要的。
“我怎么不信了?”蒋锋越过他肩膀,看向黑暗里面无表情的阎是之,眸中冷光毕露:“我就在这里,你慢慢,慢慢说给我听。”
*
夜半,暴雨终是降下,巨大的闪电在空中劈开,不时照亮山洞里的景象。
阎是之与蒋锋分别靠坐山洞两侧,朝行雨被蒋锋抱在怀里,身上披着阎是之的外套,他脑袋枕在蒋锋肌肉紧实的腹部,暖和的体温让他很快陷入安眠。
而这山洞里的另外两人,不,该说一人一鬼,倒是没那么好的心态。一个警惕小心,护着怀里的宝贝不肯放松,另一个嫉妒不安,心心念念着却又靠近不得。
“阎是之。”蒋锋大手抚在朝行雨耳侧,开口道:“我看过你的资料,也去过你的学校,几个月前你回到长水村,接着死于意外,草草葬了。”
阎是之和他对视,苍白的脸和闪过的电光融在一起,只剩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黑得可怕。
然而蒋锋不怕,即使阎是之的存在推翻了他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世界观,可奇迹般地,他就是不怕,甚至连惊异也没有多少。
也许是这次的案子将他潜移默化了,也许是当前对他最重要的远不是阎是之的来历,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为什么缠着小雨?”
阎是之手指颤动一瞬,平静地回答:“只有他能阻止,九月三。”
是了。九月三,朝行雨一开始就相信的东西,蒋锋现在也不得不信了。
“为什么是他?”
阎是之看他一眼,突然提起嘴角,眼里没有笑意,只道:“你没有查他。”
蒋锋皱眉,他答应过朝行雨不会查,那他就绝不会查。
“算了,你就是查了也没用。”
“你什么意思?”
电光闪过,阎是之面上露出诡异的笑,他伸出手,苍白的指尖隔空抚摸朝行雨的轮廓,他的声音模糊在雨声里:
“我不再是人,他也不是,他从来都不是。”
“你调查村里那么多条命案,我是怎么死的,你调查过吗?”
“他自己都不记得……”
朝行雨到底是什么,蒋锋从来没想过,但现在知道了,他倒宁愿自己不知道。
朝行雨啊--
他是阎是之死前心中翻搅的悔与淬毒的恨,是应他执念召来的本属虚无的灵。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