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眼神动了动,故意怒道:王沐之,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莫要动怒,草民没有恶意,只是见陛下整日闷在宫里,想带陛下出来玩玩。王六郎君温和地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糖葫芦塞到谢珣的面前,陛下尝尝,这是京城中小孩子最喜欢的糖葫芦。
你也知道那是小孩子爱吃的。谢珣瞥了一眼糖葫芦,这是哪儿?
这里是我名下店铺的后院。王六郎君见他对糖葫芦没有丝毫兴趣,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谢珣掀开被子下床,环顾四周,朕的衣服?
陛下的龙袍草民不敢损坏,好好收着放在宫里呢。王六郎君走到屏风外面,将方才出去买来的男式外衣拿到谢珣的面前。
这都是小舅舅刚刚从成衣店买来的,委屈陛下换上。他道。
谢珣瞥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将衣服穿上。
系好腰带,谢珣用指尖挑起一抹散落在胸前的白发,对着王沐之说道:就算你带朕出来,你觉得朕这么走出去,别人会发现不了朕的身份?
这个小舅舅早有准备。王六郎君跟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帷帽,缀于帽檐上的层层白纱长至脚踝处,完全可以将里面的人遮的密不透风。
谢珣一言不发,将帷帽接过戴上,身形瞬间被层层白纱笼罩住。
白纱的材质有点特殊,入手冰凉,也不遮挡视线,即使有三四层白纱,他依然能看得清外面人的模样。
这上面的白纱是用较为特殊的手段纺织的,外面的人是看不清里面人的模样。王六郎君解释道。
谢珣提步朝着门口走去,王六郎君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自己咬了一颗而后快步跟着走了出去。
从后院走到前面店铺,因为王沐之跟在身边,倒也没有受到任何盘问,而店内的伙计也是万万想不到,自家主人跑到宫里把当今天子掳出来了,还塞进了这里。
王沐之的店铺在街道最中心的位置,所以甫一踏出店门,街道上热烈的声音如热浪一般涌进了谢珣的耳边。
怎么样,就说京城里很热闹吧。王六郎君停在谢珣的身侧,距离也停的恰到好处,丝毫不会给人不适感。
头戴帷帽的少年天子并没有理会他,他提着不急不缓地步伐,在闹市之中从容穿梭而过。
虽然途中有不少人用好奇地目光看着,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少年天子的步伐。
王六郎君一个转身,便发现原先站在某个摊位旁边的身影不见了,他脸色忽地一变。
别是走丢了吧?
谢珣走了好一会儿,最终停留在一家卖糖画的摊位面前,摊位的后面是一名身形佝偻的老人。
少年身形单薄,卖糖画的老人见他看着迟迟不动,以为他想吃却没钱,便自作主张勾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递给她。
这个就当老朽图个眼缘,送给你。
因为白纱遮的暂时,老人又上了年纪,愈发看不懂面前是个小公子还是一个女娃娃,故而他干脆省去了称呼。
谢珣伸手接过,金黄色的糖浆勾出老虎的模样,明明是简单的几笔,却将老虎勾勒地生动形象。
似乎要从糖画上活过来一般。
卖糖画的老人见他拿着不吃,又勾了一只兔子模样的糖画,一并塞到谢珣的手里,这支也给你。
老人说完,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小公子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谢珣摇了摇头,不远处,一路打听根据路人给的信息寻过来的王六郎君正好看见这样一副窘迫的场面。
少年天子一手一个糖画,然而似乎因为身上没钱,正为难地站在摊位前不知所措。
王六郎君被自己的猜想弄得心酸不已,他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摊位上。
他的钱由我来付。
卖糖画的老人微微一愣,随后失笑:公子误会,那两支糖画是老朽送给他的,不用银两。
王六郎君拿着银两的手顿住,有些尴尬他似乎闹了个乌龙。
但是少年天子已经拿着糖画朝着一个方向走了,王六郎君将银子放在老人的摊上,直接快步追上谢珣的步伐,半点不理会老人的挽留声。
他看得出来,老人生活较为拮据,卖糖画可能是他唯一谋生的手段,虽然老人说糖画是送的,但是他们却不能占老人便宜。
谢珣从未看过京城里繁华的模样,那一辈子,王沐之掳他出来之时,京城里已经是萧条一片,路上的行人也仅是寥寥几个,表情麻木,几乎看不出什么活气。
而现在,街市上小摊贩的叫卖声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热情,往往来来的人们神情轻松,少有神情苦闷之人,连路过的两名挑夫,即便他们身上挑着重担,眼里却充满了的亮光。
王沐之停下了脚步,少年天子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三尺远的距离,他静静地站在路的中间,熙熙攘攘的人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这一刻,王沐之的眼中,少年天子背影的孤寂与热闹的人群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