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张方脑子“嗡”的一声,靴子也来不及穿,大步抢出大帐,一抬头,瞠目结舌:
西方的天空,已经被映红了!
火势如此,没有任何扑救的可能,四万斛军粮,付之一炬了!
一瞬间,手脚冰冷。
但他毕竟是大将,片刻之间,已回过神来——
其一,一确认一泉坞起火,下头的人,自然第一时间飞报自己,片刻不敢耽搁——一泉坞起火至自己抢出大帐,间隔甚短,然映入眼帘,已是如此景象,说明,绝非不慎走水,而是有敌潜入,多个火头同时点起,并辅以助燃物料,火势蔓延,才会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他阿母的谁干的?!又是如何做到的?!
一泉坞……那是天险啊!
皇甫商?
不能!那个笨蛋,哪有这个本事?他若有这个本事,也不会轻轻打了两仗,便一败涂地了!
何云鹤?
张方想起孙辅被劫营,引起连锁反应,终致赵王伦败亡的“故事”来。
对,必是何云鹤了——他故技重施!
张方心中,痛、悔、怒交集——
一方面,自怨自艾:唉!我去招惹他作甚?!
一方面,咬牙切齿:何云鹤!总有一天,我要将你剥皮拆骨,再化骨扬灰!
此其一。
其二——接下来,咋办?!
一泉坞被焚,全军亲睹,不可掩饰,则人人皆知粮已尽,则军心必定已大乱了!
方才那个亲信小校的一脸惊恐,已足以说明问题——即便有倍于己方的敌军大举来袭,他也绝不会是那个表情。
粮尽,己知,敌怕是亦知!皇甫商虽败,只是溃逃,并未被全歼,若他收拢残兵,掉头而返,无须直接对阵,只远远骚扰,咬住不放,不过二、三日,己方的七万大军,无米落肚,便不战而自溃了!
还有何云鹤,谁也不晓得他麾下有多少人马?会不会再接再厉,趁我病、要我命?
这个仗,不能再打下去了!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
赶紧撤!
传令:“严!先扎束,再造饭!天色微明——卯初一刻,开拔!”
卯初,早上五点。
派去切断那一主二辅三个坞堡之间联系的部队,自然也是悄悄的撤了回来。
张方很想现在就上路——但不可以,现不是衔枚奇袭,而是在军心已乱的情形下撤退,如此一支庞大的部队,不可以在这种情形下夜晚行军,不然,一个不小心,引发了夜惊,那就不可收拾了。
只能严加戒备,默默的看着黯红的西天,提心掉胆的挨过最后两个时辰。
*
收到一泉坞被焚、张方撤退的消息,长沙王大喜过望:真他阿母的冰火两重天!
他之所以遣皇甫商前出迎敌,是希望先击败河间王,这样,就不必西、北两线,同时对敌了。皇甫商溃败,此算落空,洛阳西面门户已开,长沙王的局面,极其严峻:不得不西线、北线同时对敌,而成都、河间二王的兵力相加,十倍于己!
孰料奇变徒生,何云鹤一杠子插进来,将张方给叉了回去?
现在,可以专心北向,好好同老十六较量一番了!
仿佛当初齐王赴繁昌,长沙王急赴伊阙,当面向何天致谢。
也巧,许昌距繁昌、洛阳距伊阙,路程都是一样的。
除了致谢,长沙王更重要的目的,自然是希望能收何天为己用,至少,建立一个共同对抗河间王的联盟。
与齐王一样,长沙王对何天执后辈礼,而较齐王更加谦逊,自称“小子”而称何天“云公”;盛赞何天“杖大义,讨大逆,勤奖王室,天下模范”,小子已经上奏天子,“加卫将军侍中”,“晋新安县公”,云云。
嗯?就是说,现在,俺已经是公爵了?
还有,这也是第一次有人以“云公”称呼何天。
长沙王的年纪,较何天小不了两岁,齐王的年纪,较何天还大了一、二岁,这个“后辈礼”以及“云公”的称呼,本来是怪怪的,但何天目下的形貌,即便胡子刮的干干净净,也很难准确判断年纪,因此,齐王、长沙王都没有明确意识到何天的真实年龄不过二十三、四岁,执后辈礼以及呼以“云公”之时,也就没啥别扭的感觉。
何天也很谦逊:
殿下太抬举我了!张方暴虐,烧杀掳掠,骚扰地方,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不然,身家性命难保啊!那个……自保而已!自保而已!
唉!无功受禄,惭愧之至!
何天不愿同河间王公开放对的意思,长沙王听了出来,乃委婉提醒:云公宽宏大度,河间、张方,却皆是气量狭窄、睚眦必报之人呢!云公高抬贵手,怕是难免后患呢!
何天干笑:也是、也是。
得此“也是、也是”之表态,已算不虚此行,长沙王心中暗喜,乃虚心请教:云公卓见伟识,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