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门太急,连个同伴都没喊,走到半路,就被一只野狗追赶,吓得摔在河边,继而发生后来的事。
现在想想,那只野狗也蹊跷得很,多半是人精心设计。
张翠茹故作惊讶:“叶知青,你的衣服怎么湿了?你和进武……怎么单独出来?”
现场明明还有三个“意外”出现的男知青,张翠茹却自动忽略他们,故意煽风点火。
叶龄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借着村民的火把,她终于看清了,那位“程司令”的脸。
男人很瘦,却也健壮。乌黑凌乱的短发下面,眼底微青,目光凌厉,又带着散漫。
他额头有新伤,明显刚和人干过架,像一个投笔从戎的书生,英俊,意气,还有一点阴戾。
原来是他,老树湾大队的男知青,程殊墨。
叶龄仙死死盯着他,眼眶瞬间红了。
程殊墨比叶龄仙大两三岁,来插队的时间,比她提早一些。
老树湾很大,山很多,水也绕。男女知青分开劳动,为了避嫌,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
加之叶龄仙谨小慎微,有意躲避男同志,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和程殊墨都不熟。
上辈子,知青们陆续返城,叶龄仙等不到通知,性格柔弱的她,只能留在高家。
十年的艰苦劳动,使她累垮了身体,无法受孕。加之感染肺病,她像一块陈旧的抹布,被高家人抬到山庙里,自生自灭。
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叶龄仙渴求高进武,死后哪怕火化,也要把骨灰送回京市。
然而,高家忙着迎娶新人,哪有功夫管她。城里的父母又嫌弃她辱没门楣,不肯接纳这个女儿。
有人看不下去,联系了几个当年插队的老知青。
只有程殊墨一人,当天就乘飞机,从京市赶到老树湾,狠狠揍了高进武一拳。
最后,他花重金,同高家人协商,带走了叶龄仙。
可惜当晚,人还没送到县医院,叶龄仙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弥留之际,病痛和哀怨都化作尘土,叶龄仙唯独记住了程殊墨。
这张脸,哪怕只看一眼,她也能记住一万年。
那是她历经世态洗礼,唯一还能感受到的,人性的一点光辉。
然而此刻,相比叶龄仙的“含情脉脉”,程殊墨的表情非常平静,甚至还有一丝疏离。
张翠茹眼看状况有变,立即抬高了音调,明里暗里引导是非。
“叶知青,不是我说你,你和我们进武,男未婚、女未嫁,就算看对眼了,也不该偷摸谈恋爱!打个报告,公社会给你们做主嘛……”
围观的村民,也开始指指点点。
张翠茹有些得意,按照往常,这姑娘面皮薄,肯定会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反而坐实了指摘。
然而,想象中的面红耳赤没出现。叶龄仙不顾冰凉,扶着石头,倔强地站了起来。
“张主任,我看你是年纪大了,有点健忘。什么恋爱不恋爱的,你有脸说,我可没脸听。今天晚上,不是你找人通知,叫我去大队拿家信吗?!”
叶龄仙指着张翠茹,“所以,我爹娘给我写的信呢?”
张翠茹一时没准备,支支吾吾,“信、信……对不起啊小叶,想是我看错了,要不,明天再找找?”
果然,骗子!
叶龄仙气不打一出来,很想撕烂这张虚伪的脸。上辈子在高家,她可没少受这位“大嫂”磋磨。
但现在,她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自己的清白,把流言扼杀在摇篮里。
“张主任,东西能乱吃,话不能乱说。要不是你胡乱通知,我也不会摸黑过河,被石头绊倒,半个身子落水。好在,程知青听见呼救,及时赶到,见义勇为救了我!至于高同志,为啥这么巧,也出现在这里,我就不清楚了。”
这番话逻辑通顺,加上叶龄仙楚楚可怜的表演,可信度极高。
毕竟,男知青住的院子,就在附近,如果有人起夜,听见女同志呼救,跑过来救人,的确很正常。
至于程知青的衣服,为什么是干的,下河救人,自然是要先脱掉的。
可是高家,住在大队西头,离桥十万八千里,就是桥炸了也听不见。今晚高进武又不当值,出现在这里,实在匪夷所思。
高进武不自在,干巴巴解释:“我看大家值班辛苦,夜里睡不着,所以去农场转转,防着黄鼠狼偷粮食。”
这解释,听上去牵强附会,不过,大家很给大队长面子,都没有深究。
“散了,都散了吧,既然是误会,没什么好看的!天这么冷,叶知青的衣服也湿了,赶紧回去暖暖吧!”
张翠茹给小叔子使了个眼色。
眼看一场风波就要平息,有人却轻哼一声,冷笑出声。
是程殊墨。
叶龄仙有些心虚,她知道,程殊墨在笑她撒谎。
撒谎是不对,但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