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龄仙泫然欲泣,一副后怕又可怜的样子。
老师们都喜欢学霸,王支书也信任乖巧听话的女知青。这些年轻人,万一真在大队出了事,当村干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们仨,外出的事就算了,但是……”老支书继续问他们,“有人看到你们在河边抽烟,这又是怎么回事?烟是哪儿来的?”
侯学超和吴俊对视一眼,在心里骂了句艹,肯定是高进武干的。
侯学超笑嘻嘻:“支书,我说他看错了,那不是烟头是萤火虫,您信吗?”
王支书:“放屁,春天哪儿来的萤火虫?”
吴俊喊冤:“支书,没证据的话您也信?你问问叶知青,昨晚我们吸烟了吗?”
“没有,我没注意。”叶龄仙及时作证。
王支书又指着程殊墨,“那他脸上的伤哪来的?又跟西岗大队的知青打架了?”
顺着话,叶龄仙这才仔细去看程殊墨。
这男人,斜斜靠墙站着,明明在挨批评,却一副神游天外,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身上,蓝色中山装洗得发白,领口也有些破。前襟敞开,原来是扣子掉了几颗,没人补。
真是,又穷又痞,穷得无所畏惧,痞得理直气壮。
见老大不说话,吴俊急忙解释:“还不是昨晚,程哥为了救叶知青,跑步太急,才让树杈挠了脸?”
“……”叶龄仙只好点头。
猴子也打补丁,“支书,您明鉴啊,就算真打起来,也是西岗那帮孙子先动的手!”
老支书冷哼一声,不再追究了。他也知道,西岗大队有几个刺头,年年和老树湾争地界,不是好惹的。
吴俊和猴子又诉苦:“叔儿,说到抽烟,我们都几个月没吸烟了,早忘了烟是啥味儿!听说您院子里晒有烟叶,能不能……”
王支书:“呸,我就剩那点旱烟袋子,你们少来打主意。”
见老支书终于消气,叶龄仙也放松下来。
大队没有烧煤火,水泥地板很凉,叶龄仙穿的单鞋不扛冻,站了半天,冷意上来,忍不住动了动脚。
极其轻微的一个动作,应该没人注意到。程殊墨却抬头,从上到下,快速看了叶龄仙一眼。
叶龄仙感到窘迫,立即站直,不再动了。
下一秒,程殊墨开口:“王叔,今晚,我还要写家书,时间恐怕……”
“啊,来得及,来得及。”王支书像换了个人,“程知青,那你赶快回去,写信要紧。顺便可以在信里汇报一下,咱们老树湾的生产成绩嘛!”
在场所有人:“……”
吴俊和猴子愤愤不平,一副“兄弟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
叶龄仙知道,程殊墨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却没想到,连王支书都如此……重视。
这位王支书,不愧长袖善舞,叶龄仙记得,改革开放没几年,他就被调进县城任职了。当然,他突出的工作成绩,老百姓也看在眼里。
程殊墨起身要走,张翠茹却拦住众人,表达了抗议。
“支书,不是我针对他们,去年有几个村民,摸黑下河捞鱼,您又是罚口粮、又是扣公分的。这次知青们犯错,如果什么处罚都没有,不好服众啊。”
程殊墨坏了高进武的好事,张翠茹身为大嫂,自然要给他们添堵。
“张主任说的不错。那就罚吴俊和侯学超,打扫食堂一个月。至于程知青……”
王支书想了想,“镇供销社,想在咱们大队安排一名采购代表,专门收购、置换队员的农副产品。这是个辛苦的跑腿活,我看,就先由程知青担任吧。”
吴俊和猴子震惊了,大家都是知青,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不过,“程司令”捞到好处,就等于他俩也捞到好处,兄弟有福同享嘛。
叶龄仙也很意外。乡村收购员,平时翻山越岭,确实很耗费体力,通常是由男队员担任。
但是收购员能自由出入大队,每个月还有补助,至少不会饿肚子。这是知青们想都不敢想的好差事。
为了解决程殊墨这个“无业游民”,老支书真是煞费苦心。
可程殊墨偏偏不领情。他蹙着眉头,似乎还嫌麻烦,想要拒绝。
叶龄仙忍不住道:“我相信程知青,是个好同志。他一定会胜任这份工作,真诚为人民服务的!”
这下,连吴俊和猴子,都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叶龄仙脸上一红,但她是真心为程殊墨着想。
程殊墨这人,种地、打猎样样不行,还常常缺勤。工分榜吊尾巴,分到的口粮也少,所以才穷成这样。如今有活派,他至少不会饿肚子了。
“行啊,这活我接了。”
程殊墨想到什么,轻笑一声,改变了主意。
皆大欢喜,只有张翠茹气呼呼,嘴巴鼓成了青蛙。
这个职务,她原本是想推荐高进武的,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