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在第二日抵达了北地的港口。
带了寒意的海风再一次吹到她的脸上, 茫然也许还在,但再也没有一开始的好奇。
她不笑的时候总是看起来在讥诮什么,兴许因为人的过去总写在脸上,这样漠不关心的一张脸,纵然说一些软话,可信度也不是很高。
那就干脆不说。
一场沉默的早餐,连军医艾略特都察觉到了氛围的微妙,将军看起来神态自若,甚至在殿下的黑脸下,替她抹好了面包。
多么贴心。
只是他抹了太多了,希雅不想被看出来她有多在意昨晚他的拒绝,纵然不快,也还是吃完了他准备的面包。
现在她噎的要命,感觉随时会当众打一个嗝。
如果真是那样,她转身就跳到海里去。
曾以为最差也会等在那里的人,却对你说了不。
这可真是年少里最可怕的心事。
寒风飘逸,现实的凛冽让希雅的鼻头红了红。
她吸了吸鼻子,望向前方,不想让自己的黯然神伤太明显。
不远处,巨大的路标,标志着他们抵达的北方大都市,蒙莱。
而标志的下方,用西葡语言写着,“欢迎来到北方小普利。”
殿下怔了怔。
普利,是西葡的首都。
也是她长大的地方。
西葡的历史久远于帝国的历史,在帝国的统一之前,古老的西葡已经开始南征北战,而它着名的殖民地,除了阿德瑞纳的故乡,马尔多纳,就是横亘帝国的北方,以蒙莱为中心的大片土地。
百年以前,西葡人就开始远渡重洋,移居至此,帝国建立以后,多年隔阂让他们在西葡语的基础形成了新的方言,但并不妨碍他们与西葡人的交流,哪怕新教兴起以来,北方的商贸也随着西葡的被打压而日渐衰落,但古老国度留下的傲慢,仍旧写在来来往往的本地人脸上。
成为一种基因里的亲切。
殿下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圈红起来,在她小的时候,这些广阔的殖民地,是父亲书房里一个个红色圈圈,她对它们的认知不过是一个名字,一些数字,而如今,她站在被层峦迭嶂的卡拉米亚山隔绝出来的城市,除了最新的钻石矿,她对它一无所知,而它却以她的故乡为名,长久而安静地同维斯敦共享一片蓝天。
而意料之外的亲切,似乎不止是这些。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金发青年,冲她挥手。
熟悉,却是另一个地方该有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希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却已经被人下意识握住了,她抬起头,将军也望着同样的方向,眼睛里的敌意是他的第一反应。
但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希雅的一刻,又松开了手,然后别过头,投向一旁的飞鸟。
白色的飞鸟随海风扑腾而起,像一种难堪的心绪。
金发的青年已经走过来,亲切地如同他们此刻是在维斯敦的某个餐厅碰面,
“太好了,看到了你没事就好。”
他笑得这样和煦,好像眼睛下方并没有两团乌青,希雅想了想,也许是因为计划被打乱,耽误了他的大局。
她忍不住又看了眼将军收回的手,眸子的眷恋让金发年轻人眉毛挑了挑,又听见她开口带着困惑,?“斐迪南,你怎么会在这里?”
“莱茵夫人接到消息就通知了我,”他眨了眨眼睛,依然是风流的样子,仿佛她刚才的话里有什么关切被他接收到了,小公爵伸出手,掸了掸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放心,没有被陛下知道。”
小公爵看向他许久没有碰面的好朋友,无视了他的抵触和回避,“多谢了,兰泽尔。”这个时候的言谢有点像宣告所有权,可他笑得挺热烈,让人觉得回去会因为酸痛揉半天嘴角,
“不过,你们一路上还挺显眼的。”
若有似无的嘲讽,兰泽尔懒得和他计较。
和维斯敦不同,一队军官和一个西葡女人,在蒙莱,显眼的一定不是那个西葡姑娘,而是一群穿着帝国军装的男人。
也正因此,斐迪南才会得到他们上船的消息,在这里等候。
兰泽尔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将军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公事公办地交接,“你可以带殿下走了。”
他躲开了殿下偏头看他的眼睛,而是慢条斯理将皮质手套带在手上,一副打算转头骑马离开的样子。兴许因为离开的愿望如此迫切,手套上的某个褶皱便变得如此重要,重要到他始终低着头,没有和殿下告别的意愿。
希雅皱眉,她像他半路接来的货物,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签了单子,他就可以头也不回,到下一个行程。
可是,就算从此分道扬镳,她也很想好好告别。
哪怕只是平平淡淡的客气也好。
毕竟上一次,没有说再见。
“你别介意,他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