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卿理理衣领,看一眼他,“我猜想是下面人授意,王爷不会有闲心管这事。”
堂下的人声一阵高过一阵,她的话淹没在里。
魏砚笑笑不答。
沈瑜卿脸往前凑,“王爷不怕?”
圆桌太小,雅间逼仄,她一凑近,那股清幽的香就往鼻子里钻。
魏砚看着她,不动。
“怕什么?”赶路赶得紧了,没得空喝一口水,他声儿低哑,有别样的味道。偏她凑的太近,几乎是面对面,看入眼,能瞧清倒着的人影,这情形竟有说不出的暧昧。
沈瑜卿启唇,“嚣张跋扈,遭人忌惮。”
新君上位,必先处之。
他也是皇室子,且手握重兵,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新君上位,不可能不忌惮。
那人依旧神色未变,笑道“我怕?该怕的是他们,敢来惹我,我就先覆了他的狗屁朝廷。”
该到沈瑜卿不说话了。
没甚好说的。
这人嚣张也确有嚣张的资本。
魏砚臂放下,指尖点着圆桌,他手掌大,指骨修长分明,手背上脉络清晰,宽厚有力。
沈瑜卿眼不由得落到那手上,忽又记起胸脯的痛感,当夜他抓得用力,一掌不留缝隙扣在上面,五指收紧,将那一团压得死死…她唇抿住,暗想这坏胚子,必要想法子好好治治他。
沉默了会儿,堂下突然生出噪乱,人声喧哗,四散纷逃,茶桌掀翻,噼里啪啦地乱响,不是鼓掌叫好的声。
沈瑜卿蹙眉,正向外张望,脸侧忽伸出一臂,手掌用力关严了窗子,她只模糊看到几凌乱的胡服人影。
“在这里躲好了别乱跑。”魏砚眉压低,交代一句,提起案上的刀大步向外走。
沈瑜卿刚回神,雅间的门已经关了。
雍城紧临关外,这情形必是出了事。
她这一路有三月余,并非一帆风顺,中间出过岔子,打家劫舍她见过不少,无非小打小闹罢了,最过凶险的还是在离颐的那一夜。
现今,她有幸又一次见到。
沈瑜卿将窗掩开一条细缝,往外看。
茶舍的人跑了大半,剩下的有跑不出去躲藏着,有慌乱出逃,还有躺地的尸体,鲜红的血犹如地狱的罂粟盛放。
而那些挥刀不断,面刻刺青的人还在不停地屠戮,疯狂暴烈。
沈瑜卿眼睫垂落,关窗回坐到交椅上。
她看了眼雅间一角放置的乌黑斗篷,片刻,起身走了过去。
…
雍城潜入的细作已排查了大半月,还是有几余党未除尽。应是闻到魏砚到雍城的风声,才循声而至。
魏砚带刀自门出,没走长梯,反手抓住凭栏,长腿一跨跃了下去。
刚杀了茶舍看客的细作得意洋洋地转身,面前现一道黑影,魏砚提刀猛落,那人双眼瞪圆,脖子一抹就断了气。
魏砚步步上前,手起刀落,厮杀出一条血路,“想活命的跟着我!”
…
二楼雅间到下堂须得经过长梯,斗篷大,将沈瑜卿包裹在里,兜帽遮脸,躲在暗处不易引人注意。
为不惹人注目,她没从长梯上走,爬了靠街的窗,身子一缩,便入了茶舍后院。
两院相通,见到外面厮杀,后院打杂的人跑的跑,逃的逃,留下满院狼藉。沈瑜卿四下扫了眼,找到盛水的缸,木瓢在里面舀出水。收手掩好兜帽,悄悄进到下堂后门。
不知何时,堂内看客大半都逃了出去,细作却又多了数十人,而雍城兵卒未至,那些人抓住时机,盯住魏砚一人便往死里追杀。
魏砚面上沾血,胸膛领口有粘腻的濡湿。一臂的衣袖开裂,他单手一扯,露出紧实强劲的臂膀,肌理流畅,紧绷有力,隐隐可见喷张的青筋。
长刀横立胸前,刀下鲜血横流。
沈瑜卿蹙眉,这些人显然有备而来。
她无暇多想,贴着墙壁悄声而过,瓢里的水摇摇晃晃,靠近门口的人发现了她,脸上横肉,口中咕噜一句胡语,贼眉鼠眼朝她过来。
她拧下眉,臂上忽被一道大力拉过去,魏砚刀一横,那人惨叫一声,直挺挺得仰了过去。他护沈瑜卿在身后,下颌紧绷,眉峰压出一片戾气,“不是让你在上面躲着?”
沈瑜卿冷不丁被拽过去,瓢里的水洒了小半,她拉低帽檐,稳住手,“我来帮你。”
没等魏砚说话,她从袖里捏出一粒白丸,绕到他臂后,踮起脚迅速将丸塞到他口中。漠北冷,水凉,她指尖冻得发白,冰出寒气,贴到他唇边,凉软,指腹戳到他的齿。
魏砚一顿。
“吃了。”沈瑜卿低声。
魏砚盯向贴近下颌的素手,也没多问,喉咙一滚,猛吞了下去。
两相僵持中,细作内倏忽走出一人。
“魏砚,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胡衣装束,紫须横眉,方脸的大汉扭动脖子,咧嘴大笑,跃跃欲试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