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领命,匆匆退下,不多时便领着两名文书躬身进来,怀抱着陈澄的日常考绩档案。
怀真走到门口,让主簿当着帝王之剑及众位官员和羽林卫的面高声宣读陈澄的功绩。
主簿不敢迟疑,接过文书递上来的竹简,恭恭敬敬走上前来,拜过之后刚要开口,伏跪良久的陈澄赫然抬头,面上再无半分从容笃定,“微臣并无寸功,甘愿引颈受戮,求殿下成全!”
怀真并非真的想杀他,至少不会在今日。
刺史部有人暗通扬州,也有人暗通梁州,陈澄是二把手,若是把他杀了,这桩悬案将来就再难彻查。
所以她闹这么大动静是为了等秦恒表态,若是秦恒还有一丝理智在,就一定会过来阻止。
可是将近两刻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看来秦恒要么被架空了,要么真的病糊涂了。那她更不能杀陈澄,否则谁给长沙郡发照会?谁向荆州商会募钱粮?她不能日日守在后方。
“准了。”怀真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时,陈澄蓦地瘫软在地。
宝剑赫然出鞘,其声铮铮然似龙吟,堂前闪过一道耀目的白光,场中数十人齐齐屏住了呼吸。
怀真面色凝重,亲自执剑朝陈澄一步步走了过去。
陈澄早就汗流浃背抖如筛糠,他原本以为怀真就是做做样子,可是在她拔剑的瞬间,眉目间闪过的冷冽之气却如冰刀霜刃般刺穿了他的心脏。
四下里骤然变得万籁俱寂,宝剑嗡鸣之声压过了他粗重的喘息。
上一个死在此剑之下的是定安候卢彦,他一个小小的刺史部别驾,竟能获此殊荣,应该死而无憾……死亡的阴影掠过心头时,他才发现什么样的鼓励都是徒劳。
绣着百鸟朝凤纹的华丽裙裾越来越近,求生的本能突然压过了一切,他拼尽全力张开嘴巴嘶喊了一声,“饶命……”
可是那两个字还在喉头打转时,面前的死神却凝住了脚步。
一个高山般巍峨的身影横插过来,挡在了眼前。
陈澄的眼睛早就糊满了汗水,脑中也一片混乱,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委顿在地失去了意识。
有人架住了怀真的手,并非预料中的程循或者赵雪柏。
“微臣秦默,叩见长公主!”那是一个年约六旬的武官,威武健壮,气势凌人,竟是数年不见的前卫尉卿秦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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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野行馆。
袅袅茶香中,怀真与秦默相对而坐,程循陪侍在一边。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默尽力想表现出豁达的样子,可心里的不平让他的笑容也略带苦涩,“微臣落到今天这一步,也怨不得别人。”
怀真本以为他和刺史秦恒沾亲带故,因此会在秦府出现,听他说完才知道原来他和陈澄是连襟。
四年前皇权更迭,他被迫出局,只领了个闲差,后来燕王发兵攻打洛阳时,为了避难举家搬到新野投亲。
“早就听闻殿下和小谢共结连理,还未来得及恭喜呢!”秦默像是突然想起,忙抱拳道。
怀真莞尔一笑,微微欠身道:“说起来,您可算是我们的媒人呢!若非您让三郎教我箭术,我们肯定没机会相识。”
秦默讪笑道:“惭愧惭愧,微臣当年……对殿下之事并未太上心,当不起您的谢。”
他不过是听命行事,并未真正想过要教导她什么,所以就推给下属,至于结果如何并不在意,只要哄得公主开心就行了。
如今想想,可真够讽刺。
当怀真问起他如今的官职时,秦默不由得老脸一红,声如蚊蚋,“实在是汗颜,微臣如今在新野任县尉。”
怀真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卫尉到县尉,字面上差不多,可实际却差了十万八千里,难怪秦默从见到她后便一直局促不安。
旁边程循听了,眼中也不由泛起同情之色。
秦默离开后,程循若有所思地望着怀真道:“殿下想用他?”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怀真道:“他若想浑浑噩噩度过此生,就不会主动出现。”
“不管怎么说,他今日也算替我们解了围。”程循皱眉道:“就是不知道这陈别驾受此大惊,要不要紧啊?”
“若是不要紧就替我效命,若是要紧的话,就将他罢免了,看看那帮人里有无可用之才。陈宅那边盯紧点,我得看看暗通扬州的是不是他。”怀真吩咐道。
“八成是他,”程循胸有成竹道:“若我猜得没错,与他暗中勾结的便是长沙郡。”
“等拿到证据再说吧,如果是真的,我就把他就地正法,让刺史部那些老东西醒醒神。”怀真暗暗咬牙道:“治乱世,须得用重典,不能再等了。”
程循想到她日间拔剑向陈澄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奇问道:“殿下,尚方斩马剑拿在手上是什么感觉?”
怀真想了想,面颊微微一红,眸中突然春波潋滟,泛起了令人沉醉的笑容,“沉,真的很沉。”
程循怔了一下,有些微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