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着急,赶明儿去押送辎重吧!”行军司马曹越笑着道。
“押送辎重也比成日里演练强,”刘胜涨红了脸,朝谢珺抱拳道:“只要主君发话,末将明日就去。”
“你……你还当真了?”曹越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道:“沉住气吧,既然主君没有下令,那定然是时机未到。不信你问方先生?”
谋士方阶正负手站在主座前,聚精会神地望着桌上沙盘。
刘胜大步走过去向方阶行礼,恭恭敬敬道:“方先生,咱们究竟何时开拔?”
方阶年约六旬,鬓发花白面容清癯,是汉阳名士,原是赵王门客,因仰慕谢珺之名,所以成了他的幕僚。
他捋了捋颔下山羊胡,笑眯眯道,“主君当日和雍伯余有约,他出兵去打燕王,我们来保证后方稳定,也就是监督崔氏和赵王。雍州军为了攻破洛阳,这几年可谓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俗话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所以他有生之年一定要杀进洛阳。”
“可是,等他杀进洛阳,那还有我们什么事?”刘胜愤愤道。
“他杀不进洛阳,”方阶胸有成竹道:“不管青兖联军还是长公主,抑或是韩王,谁都能进洛阳,唯独雍伯余不行。”
“方先生,您这说了和没说有啥区别?”王锋也走了过来,抱臂望着他问道,“那我们到底在等什么?”
“等雍伯余战败,”方阶也不再卖关子,抬起手指在京畿周围画了一个圈,“如今三方夹击,燕王也快到强弩之末了。等他败退后,青兖联军就会转而迎击雍伯余。”
“末将有一事不明,”刘胜偷偷瞟了眼谢珺,支支吾吾道:“万一是长公主领着荆州兵先占领了洛阳,将来……将来怎么办?这世道可不兴女人做皇帝啊!”
谢珺佯装头痛,扶着脑袋龇牙咧嘴地出了帅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他徐徐往校场走去,远远便听到操练时气吞山河的喊杀之声。
守在帐外的亲随们互望了一眼,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刘胜跟随他多年,原本挺冷静理智的人,如今都开始躁动起来了,看来不能再耗下去了,该动一动了。
不过出自之外,他的最后一句话却在脑海中萦绕不休,‘这世道可不兴女人做皇帝啊!’
他是无条件臣服她追随她的,可是骤然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半天回不过神来。
历朝历代并不乏女性掌权者,但却从来没有女皇帝。
那是一条孤绝之路,即使前世距帝位仅一步之遥时他也没想过。可他不知道怀真想过没有,他希望她也不曾想过。
他们婚前曾有过一次深入的交流,约好将来他在外掌兵,她回京掌权,并扶立李晄为帝。
当时只觉得遥不可及,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如此快。
可无论她想摄政还是登基,都是需要强大外援的。
若他为了未知的将来缚手缚脚,等到她需要他的时候,他还远在千里之外,于她有何裨益?
当日在平凉渡口送行时,他不是信誓旦旦想着要复仇吗?为何今日却因军中突生异心,就忘了当日宏愿?
日光太盛,他刚从室内出来,走到阳光下时竟没来由地有些晕眩。
眼前满是耀目的白光,周遭的营帐和路上行走的哨兵陡然消失不见。
他身上的轻甲不知何时变成了朱色朝服,佩金印紫绶二彩,正置身于雕梁画栋楼宇重重的深宫之中。
他顿时大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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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畔有人伸出手臂,稳稳扶住了他,取笑道:“看吧,耶耶,我就说您喝了酒多有不便,所以进宫得有人陪着,您刚才还嫌我多事,现在连路都走不稳了,还不承认吗?”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明朗英俊的青年正含笑望着他。
“谢恩这种小事,交给孩儿就行了,您何必亲自跑一趟?”青年笑的时候颊边有浅浅的梨涡,虽然看上去沉稳干练,年龄也不小,可眼睛里确有几分亲切的孩子气。
“今儿不一样,”他抽回袍袖,迈着稳健的步伐沿着宫道往前走,“若仅是封赏你的孩儿,那你自己去就行了。可陛下为你母亲加赐谥号,为父当然得亲自来一趟。”
“这么多年了,耶耶还是如此偏心。您的小孙儿今天满月宴,就不能多陪陪他?可怜的孩子呐,生错人家咯……”青年双手抱臂,悠闲地跟在后边道。
“大喜的日子,不会说话就闭嘴。”他心中微微一悸,不由得回头横了一眼。
前方引路的黄门丞侯吉想一万贵阳,恭恭敬敬地领着他们进了两宫复道。
复道南北长七里,中间是御道,两侧供臣僚和宫使行走,十步一卫,侧立两厢。
这条路他走过千百次,可是从没有像这次一般,从一踏进来便隐约感到凛冽的杀气。
以往复道上常有宫人来往,但这一日却是异常的安静。
遭他斥责后,身边的青年便乖觉地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