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姐夫的也希望历练一下小舅子,由县丞到府尹,一步一步来,将来以堪大用。
这丰州书院甚多,是出世家才子之处。当年两代帝师王承桕就是在丰州苦学。死后也依着他的遗嘱,埋葬在他当年苦学书院的后山上。
那后山现在的帝师陵园里,也有各界名流的碑文,堪称一处圣地。
结果均田新政的实施,不少流民寻地开荒,却不小心“侵占”了帝师王承桕的陵园,衍生出了一场意外。
说起这位王承桕乃两代帝师,曾经也是圣德先帝的开蒙恩师。生前荣宠,身后贤名,大魏朝上下谁人不知?
他也是长溪王家之人。虽则王家因为王皇后的阴谋,大大折了风头,还被抓了不少人。但是百年世家,树大枝繁,不少别枝旁系并未受影响。
其实那些流民开垦荒地,离这位帝师的陵园虽近,却是隔着道溪水,并非去挖掘陵园内的土地。
只是以前当地人都知道那块地是帝师的墓园,谁也不去附近开垦土地招惹当地的大户王家。
可是均田新政之后,那些无主之地人人争抢开垦,加上来开地的是逃难来此的异乡客,不知当地规矩,触犯了霉头。
他们虽然没有侵占王家田地,可是王家的宗亲认为一群破衣烂衫的流民在那刨地有碍观瞻,非一口咬定这是刨了王家的根基气脉。
因为出了王皇后的事情,王家的气数大衰,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还是个望门大族,尤其是帝师的这一脉,仰仗着贤人的名头,在当地开了不少书院,门生众多,许多当朝的清流都曾是王家的学生,自然也是底气十足。
若只是轰赶开荒的流民倒也没什么。可是就在这冲突几日之后,那王家陵园里,帝师王承桕的墓碑居然被人推倒了,还有许多名人缅怀的真迹碑文也被砸得细碎,无法修复。只让帝师后人气得是捶胸顿足,大骂世风日下,斯文丧尽!
王家人一口咬定是流民报复,带着人入村抓人,结果那些流民奋起反抗,居然还将一个王家做事的远亲给失手打伤,最后这事儿也是越闹越大,王家人不依不饶,动用家丁拿了人便告入官府。
可是那些流民一个个哭丧着脸说,从来没有干过刨墓碑这样的缺德事,人家的墓碑为何倒了,实在不知啊!
再说王家派来的打手,打伤了不少老实种地的庄稼汉。他们都是家里的劳力,一旦倒下,全家老小无以为继。
结果这案子,就成了苏归雁上任后的第一案。
他自己也没想到刚调拨上任,便遇到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官司。
虽然明知道惩罚了那些逃难来此的灾民,平息了帝师后人的怒火,就能了结了这案子。
可是看着下面跪着的那些面黄肌瘦的农夫,苏归雁实在不想糊涂判案。
于是他细细走访,问询了证人后,便开堂审理了这案子。
毕竟依着碑石地界,人家流民开垦的土地并非王家私产。
墓园虽然被毁,可是那些流民那日夜里都是在家中,而且墓园有专人看管,被砸了石碑那么大的动静,也无人察觉,也是蹊跷。
既然没有依据证明是流民掘坟,不能光靠臆测判他们掘坟的重罪,最后,苏归雁决定放了那些村民。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帝师的后人子孙可不干了,一口咬定是新上任的府尹仗着自己是太子妃的弟弟,而纵容流民羞辱王家两代帝师。
结果就在太上皇下葬之后,帝师的后人门生披麻戴孝,嚎啕大哭,恳请陛下严惩羞辱世家的流民,还有包庇那些刁民的府尹苏归雁。
满朝的老臣,有不少也是那帝师的门生,听闻自己的先生墓碑被推也是羞愤不已,压根不管事实来龙去脉,高呼严惩那些无法无天的流民,还有玩忽职守的苏府尹。
要知道那帝师也是圣德先帝的老师,而陛下是圣德先帝的嫡系子弟,若是不能维护先祖恩师,要叫天下读人有多心寒?
王家人在那哭闹不休,不过朝上的明眼人都知道,这些个人不知是被谁拱火出来当香火灰了。
看来这些王家人也看出来了,现在这位新帝虽然行事无赖,却并非暴虐之君,毕竟大魏开朝以来,虽然也有臣子获罪,但却从来没有“杀文官,绝言谏”的先河。
更何况这次搬到殿上的这位帝师名头太大,做陛下的不能不慎重。毕竟大魏的天下姓韩,他一个初来咋到的新帝,若是主持不公允,便是与天下儒生为敌。
既然如此,他们只要有理有据,闹一闹也不怕被暴虐昏君砍头,行事也愈加肆无忌惮。
毕竟这事儿闹得越来越大,许多世家开办的书院里都在议论此事,许多年轻的书生义愤填膺,都说帝师名头被无知贱民折损,这是天下要亡,出妲己纣王之兆。
很明显,那妲己可不是指宫里的妃子,而是东宫的那位太子妃。
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子,又能有什么德行?纵容着自己的弟弟冒犯帝师,成了让天下读书人的公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