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奥娜伸手过去接,里德尔却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刀柄时灵巧地转动手指,调换了小刀的方向,将刀尖转向了她。
锋利的刀片轻易地就划开了菲奥娜拇指和食指的皮肤,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桌面上,但麻木的手指并没有感觉到痛,或者说,她本来就被疼痛包裹着,多出一道也没什么不同。
她静静地看着里德尔,里德尔也含笑看着她,柔声嗔怪:“小心点呀,教授都说了,不需要用血做原料,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当心。”
菲奥娜以前一直觉得人性复杂,如同随心所欲的调酒师胡乱调配的浑浊液体,里面可能有柠檬油、有苦艾、有生姜汁、有伏特加、有糖浆,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滋味如何,全看个人口味。
她第一次看到像里德尔这样,满杯加的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坏得不掺一滴水。
喝一口就会死。
菲奥娜却突然有些心动。
在绵延无尽头的痛苦环绕下,死亡这个词便变得非常亲切了。
“低级。”
“什么?”里德尔没听清
“我说,你的手段太低级了。”菲奥娜细声说。
她举起了手,里德尔冷眼看着她,他不认为她会蠢到和教授告状——谁会相信她?
果然,她只是申请去医疗翼。
斯拉格霍恩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无语地挥了挥手,示意菲奥娜快去,里德尔见菲奥娜起身,也跟着站起来,体贴地说要送她过去,没有任何意外地得到了许可。
两人先后走出教室。
失去了教室里坩埚的热气,地窖的走廊里冷得几乎如同冰窖,连岩石墙壁上插着的火把都仿佛被冻住了,火焰暗淡,有气无力地跳动。
地窖的这一片里除了魔药课教室只有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这个时候是上课时间,除了菲奥娜和里德尔,走廊里没有任何人。
在即将转上楼梯时,里德尔两步跨到菲奥娜身前,避开了画像,攥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了楼梯下的楼梯间里。
他没有刻意加重力气,但菲奥娜的身体实在太单薄了,超出他预料地狠狠撞在了粗糙的岩石墙壁上,后脑也磕到了一下,她微微皱起眉,似是晕眩般地半闭上眼睛。
里德尔没有在意,用相差悬殊的身体逼近她,把她禁锢在了阴暗狭窄的空间里。
“低级?”他低头对她冷笑,“你有什么高级的手段可以展示给我看一下吗?沙菲克小姐?”
身后的石墙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刺骨的寒意,透进了菲奥娜的每一个毛孔,使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抖,而此时喷洒在她脸上的气息,箍住了她的身体的手掌,竟成了她唯一能获取到的热源。
她抬起头,四周昏黑,寂静无声,只能看到里德尔折射出微光的深黑眼珠,听到他毫不慌乱的沉静呼吸声。
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能拥有这么霸道的、粗野如同野兽的存在感?
在他的逼迫挤压之下,菲奥娜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也变得鲜明起来。
除了身体的疼痛,以及从看戏中获得的短暂乐趣之外,她很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可是,此时此刻,在里德尔眼中,她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需要给予密切关注的自己。
四肢依旧是麻木的,心脏却在紧缩着——并非因为疼痛,而是出于一种隐秘而陌生的喜悦。
她是活着的。
袖中的手指动了动,一声“除你武器”在耳边懒洋洋地响起,菲奥娜的魔杖被击飞出去,摔在地上发出的滚动声音在空寂的走廊里震出接连的回音,里德尔把玩着自己的魔杖,嗤笑了一声。
“你就这点本事?”他轻蔑地嘲讽道。
下一秒,里德尔感到了肋下一凉。
似乎有什么极轻薄又极锋利的东西迅猛而无声地穿透了他的衣服,割开了他的肌肉,切断了几条血管,完美擦着他最上一根的肋骨,不深不浅地没入了体内——并且毫不迟疑地转了一圈,如翻舀布丁一样搅动着他的血肉,响起轻微的咕叽声。
视线从菲奥娜面无表情的脸上往下移。
她的另一只手呈握拳状抵在他的胸膛下,一片温热湿意伴随着血腥气从那个地方蔓延开来。
拿魔杖只是个假动作!
里德尔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啪嗒。
有汩汩的液体滴落在地上。
疼痛后知后觉地从肋下爆发,里德尔理智还在,脑子十分清明的他没有莽撞后退,而是先捏着菲奥娜的手腕迫使她松开手——如果让她把凶器抽出来,血一定会喷涌而出——然后才一手拿着魔杖对准她,一手捂住伤处往后大退了几步。
手下的触感已经让他有了猜测,借着楼梯间外的光亮,里德尔快速松手看了一眼,果然,露在外面的是那把割伤菲奥娜的银制短刀。
在他的注意力被她和斯拉格霍恩的对话吸引的时候,她就悄无声息地把那把刀抓在了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