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不似人声的哀嚎从岑禹洲喉间迸出。
他的左边肩胛皮肉翻卷,鲜血狂喷,倾轧而至的猛烈疼痛让他根本无法思考,开始痉挛着满地翻滚。
岑兄!
夏侯鲲惊骇得几乎破音,手中长.枪在灵力作用下软化成绳,灵蛇般卷住岑禹洲的腰身,转眼间将他连人带臂拉回。
他急忙连点岑禹洲伤口附近大穴止血。
见那人不只是血肉伤,连肩部的灵脉都已经完全破损,当即也顾不得蔺楚疏如何,背起他便向妙医局赶去。
这段插曲很快引起了众人的非议。
在诧异于事态发展的同时,他们也自觉地纷纷往后退避,只愿能离这团恐怖的劫云远一些,再远一些。
趁着守备松懈,殷想容也终于能挣脱钳制,可她才刚刚奔出几步,一股腥气便沿着喉头直往上窜。
她低下头,控制不住地呕出紫黑色的污血,双膝发软跪倒在地。
师尊!!
车静姝奋力挤过人群,扑上前搂紧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之前不计代价地耗费灵力,已经让魔心石毒素在殷想容体内迅速扩散。
原本仅仅及于左臂的斑纹,已经悄然覆盖到了修长的玉颈,甚至边缘的色泽还有不断蔓延的趋势。
静姝快阿楚他
殷想容急促地喘着气,体内翻涌的魔心石毒素让她痛不欲生,身子一阵热一阵冷,颤抖得如同折翼的蝶。
即使如此,她依旧放不下蔺楚疏的安危。
车静姝不住摇头,将颤抖不休的她抱得更紧,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
大乘天劫之威,根本不是如今的她们所能抗衡的。
她卷袖拭去殷想容唇边的血渍,温和的灵力渡入对方体内,为她减缓着疼痛。
而也就在此刻,笼罩在电光中的蔺楚疏,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眸。
视野里一片朦胧,他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周长明身上。
在无孔不入的痛楚里,他挣扎着抬起手,狠狠按在自己的心脉处。
那里,是他和周长明的灵契所在。
灵主和灵仆修为过于悬殊时,灵契的生死相随特性便会被激发到极致。
被他输入过大量精血的周长明,与他的联系无疑更为紧密。
但物极必反,两股极致的力量对冲之下,他反而获得了灵契的主导权。
换言之,纵使自己性命无虞,他也同样能通过灵契的力量控制周长明,夺了他的性命。
过往陷入绝望的深渊时,他并非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这一生走来,与他相伴的大多是踽踽独行的黑夜,每一抹划破长夜的星光,都让他不禁恍惚,到底是真实还是幻想。
每一次和周长明的重逢,每一日和他的相处,都让他甘之如饴,也中毒日深,唯恐下一刻就是猝不及防的失去。
经年累月的患得患失,煎熬折磨,早已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
或许,这也是心魔趁虚而入的原因。
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当运功错乱,走火入魔时,他总能在无尽的迷惘和疼痛里,窥见一丝深渊的墨色。
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为何会答允构筑血御阵呢?
是身为墨刑司首心怀天下,慨然无私,亦或是早已看透了一切,两袖清风了无牵挂?
蔺楚疏微微勾起唇角。
他曾不惜一切,自毁前程自欺欺人,舍弃骄傲压抑欲念,只愿周长明能为他停留,能多看他一眼。
可是如今,他终究是倦了。
自己不是没有给过周长明机会。
但也许是识海里的禁制使然,也许是那人的感情不够坚定,每当面临抉择,他总是被舍弃的那一方,
更遑论那一日,周长明毅然决然的离开。
他曾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死去,在瞥见如火红裳的刹那,才意识到它还能跳动,还能汩汩地渗出血液。
而他却一步也无法迈出了。
抵住心口的五指猛然收束,铿然一握。
萦绕不休的刺痛毫无征兆地消失,周长明一愣,面上的血色旋即褪得干干净净。
蔺楚疏竟然单方面切断了灵契。
体内的血液静寂如斯,再也不会因为天劫产生任何波澜。
而在他意欲冲上去的同时,丝丝缕缕的灵力已经化为罗网,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疏蔺楚疏!放开我!
周长明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着,浓密青丝凌乱地铺落一地:
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哭喊得凄厉哀绝,却分毫传不进蔺楚疏耳中。
一波接连着一波的雷劫之力已经将他的经脉毁坏殆尽,再持续片刻,便会侵入识海,摧毁他的精神力乃至神魂。
然而一切也正如衣烬斓所说,当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濒临极限时,那种诡异的明悟又再度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