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正事要说,朱瞻基就让朱见深退了下去。
借着夕阳的余晖,朱瞻基细细地看着那几张图纸。许久后,他才喟叹道:“你这弟子,比你当初还要大胆。”
“是陛下教得好。”蒯祥笑了笑。
“全新的龙船,这船若能造成……便是世界另一端,也去得了。”朱瞻基感叹道,“此时我交给见深主导,你意下如何?”
蒯祥闻言一愣:“那太子殿下……”
“这太子之位,也该升一升了。”朱瞻基笑道,“我已经老了,你也老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脑子既不如年轻人清醒,精神也不如年轻人锐利了。”
“微臣惶恐。”蒯祥连忙道,“陛下您尚且年轻……”
“这话还是骗鬼去吧。”朱瞻基笑了笑,“我的身体,我清楚。”
他的根基早就受损,宣德五年后就一年差过一年。宣德七年时还因为身体原因停过大朝。
若非是尺玉倾力相救,他哪里能活到现在。
只是哪怕有尺玉倾力相救,他活到现在,也时常感到精力不济。
再加上去年,他的大儿子朱祁镇,病逝在府中。此事一来,他就越发觉得……自己是否活得太长了?
可却又不得不承认,朱祁镇病逝,他心中也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看,他无需做什么,也无需面对朝臣们激动的反驳,只要活得足够长,不合适的人自然也就被天地淘汰了。
只是这事一出,他就越发的觉得疲惫。
“一个帝国的执掌者,就如一艘龙船的掌舵人。”朱瞻基凝视着夕阳,“要提前预知风暴、探查暗礁,要就精准分辨航向、打开风帆。它需要一个年轻的清醒的头脑。”
“陛下……”
朱瞻基摆摆手,笑着站起身:“蒯尚书,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是也不是?”
蒯祥连忙低头拱手:“陛下说的是。”
“我这四十年,兢兢业业、枕戈待旦,一刻也不敢怠慢。但依然如同这夕阳一样,走在了下沉的路上。”朱瞻基笑着走到他身边,“便是顾郎君,听闻也已经有了白头发。你看这天地之间,又有何人不老?”
他拍了拍蒯祥的肩膀:“走吧蒯尚书,随我出去走走。”
夏日的太阳便是西沉了,也依然有着亮晃晃的炽热。小太监连忙举着伞过来,又被朱瞻基赶走了。
两人慢慢从乾清宫走到御花园内。
夏日之中,桃花已谢。倒是池子里的荷花开得正盛。
“这荷花是不是比不得西湖里的夏荷。”朱瞻基在水榭里落了座,又让小太监去唤晚膳。
蒯祥坐在他对面,听见西湖,便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实不相瞒,臣已经记不清了。年少的时候跟在顾郎君身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顾郎君那些奇奇怪怪的理论。哪里有空去看西湖的荷花?”
朱瞻基闻言就笑:“你那时候那般年纪,竟都未趁机去玩耍一番。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蒯祥也笑:“是顾郎君拿出来的东西太诱人了。”
望远镜极大的增强了边境的防御能力,自从边军都配上望远镜之后,鞑靼犯边就逐渐讨不得好了。再在十年前,鞑靼被彻底的驱逐出草原,边境的百姓们终于有了些安宁日子过。
现在百姓们靠着养羊种棉花,倒也能有一笔不错的受益。
“他的东西,确实诱人。”朱瞻基道,“一点一点的拿出来,一步一步的让人跟着他的步调走,硬是半点乱子没出。”
“还是多亏了陛下。若非有陛下的倾力支持,也未必能开展得那般顺利。”蒯祥道,“无论如何,我这一生能遇见陛下与顾郎君,都是我此生最幸之事。”
朱瞻基笑着没说话。
小太监们捧着饭食远远来了,蒯祥就道:“陛下用膳吧。”他站起身,刚要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餐盒,却听御花园那一头突然传来了几道声音。
“快抓住它!”
“它往花园里去了!”
“快快——不能让它进花园!陛下在花园里!”
“快来一些人,拦住它!”
远远的,能看见御花园的尽头处乱做了一团。
朱瞻基眉头一皱:“怎么这般闹腾。”
小太监低着头不敢答:“陛下,我马上去看看。”
他心中慌乱得不行!怎么偏偏是今日里,御花园会闯入一只猫来!
谁人不知他们陛下最讨厌猫了!
若是被陛下瞧见了,他们所有人的小命不保!到底是谁弄进来的猫!
小太监脚步匆匆地离开水榭,还未走远,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喵嗷——”
朱瞻基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度:“怎么有猫?”
“陛下!奴婢马上让她们把猫赶走!”小太监回首躬身答道,说完立刻往尽头而去。
却见那小猫速度极快地在御花园的树上穿梭者。
它像一只小小的雪白的幽灵,只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