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乘境实力到底有多深,漓山东君姬无月一直都是个迷,他从未在漓山以外的地方与人正式交过手。
薄如蝉翼的剑气映在方鸿祯微微收缩的瞳孔里,他握着刀的手心忽然感到有些轻微的刺痛,就像当初在上林苑论武时一样,但不同的是,上次是震慑,这次却是——
绝杀。
方鸿祯猛然回过神来,一刀挑开近到咫尺的明寂剑锋,刀锋横扫逼退楚珩。他握紧刀柄,眼中杀伐之意大盛,一点微光汇聚于鸣泓刀尖,树林间再也听不到一点蝉鸣鸟叫的声响,只有一丈之内落叶被风卷起,绕着鸣泓刀浮空环飞。
浩瀚如江海的真气爆发开来,方鸿祯暴喝一声,凌厉至极的一刀挥出,落叶卷着刀光从四面八方朝楚珩破空而去。每一片落叶此刻都是刀的一部分,裹挟着十成十的杀意与刀气天罗地网般席卷而来,几十丈外的武者们下意识地齐齐后退,周遭的林木被叶片从中贯穿而过,噼里啪啦断裂了一地。
叶片织成的刀网已经近到眼前,楚珩不闪不避,手里的那把明寂迎着鸣泓摧枯拉朽般的刀光径直向前,破开一切。叶片从他身侧急袭擦过,遮面的布巾滑落下来,露出一张平静无波的面容,他嘴唇紧紧抿成一线,目光透露出冰冷的杀意。
所有人,包括方鸿祯自己,在这一刻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漓山东君并不只是前来护送颖国公的,他是来杀方鸿祯的。
*
昌州,锦都。
州牧府的后花厅里摆了场极其隐秘的私宴,江南十二城里几位表面观火暗中意动的世家城主都被请了来,随行的还有和这些世家休戚相关的几支驻军主将。
颖海久攻不下,姜镝一封求援信伴着敬王的手令,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昌州州牧芮何思府上,请求背后世家出兵。驻军的调动非同小可,一旦首肯,就再没有回头路,几乎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去,几位世家主和带兵主将必须得亲自来商议。
酒过三巡,主客相谈甚欢,妖娆舞姬从两侧盈盈退出,厅内只留了一名琵琶女转轴拨弦。
昌州州牧芮何思满面红光,站起身正欲举杯相邀,几位世家主却相互对视一眼,坐在正中的一位拱了拱手,他是十六世家之一的祁陵闻氏的掌权人,身份最重,开口说道:“芮兄莫怪,大家今日既然都选择坐在这里,那就是过命的交情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愚弟就直言了。”
“姜提督那儿兵力不算少,敬王爷谋大事前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咱们几个就是好奇,一直都听说颖海困于瘟疫内忧外患,可何以就是攻不下呢?姜提督如今急着要增援,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姜镝率水军左师围困颖海,城外往南百里都是他的人,颖海城里的动向没那么快能传到江南。千雍境主燕折翡的到来,使颖海疫情缓解的消息,哪怕在东海水军中也只有姜镝及其亲信知晓,更别说千里外的各大世家了。
芮何思眼下当然不能说真话,这几个老狐狸惯会见风转舵,嘴上说着投诚,却不愿实打实地往前迈一步。但如今正是要借昌州驻军的紧要关头,必须得让他们彻底上船绝了后路。
芮何思手上稳稳地捏着酒杯,看着闻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说:“闻兄弟难道没听说?帝都太医院里的时疫圣手齐聚颖海,可结果诸位都看到了——”
芮何思摊了摊手,“疫情一丁点都没延缓,苏朗那小子要是有办法,他祖父老国公是怎么染上的?我给诸位透个底,这瘟疫里的门道大了去了,王爷一日不点头施恩,颖海就一日好不了!”
“姜提督要增援?”芮何思手一摆,无所谓地道,“不是他要的。颖海早晚一座死城,如今不过是仗着家底负隅顽抗罢了!攻不下?那诸位可就太小看王爷的手段和姜提督的本事了。”
他微微俯身盯着坐在正中的闻侯,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道:“这兵,是王爷要的。”
“王爷的手段诸位都看到了,颖海——病城一座,宜崇——自顾不暇,昌州总督连松成的尸体都凉透了!这昌州、这江南早晚是囊中之物,驻军增不增援姜提督,对战局并不紧要,王爷真正想要的也不是兵力本身。但兄弟们既已言明追随,王爷就想要看到诸位的真实诚意呀!闻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芮何思哈哈大笑几声,将杯里的酒仰头饮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厅外不合时宜的闷雷在云层后翻滚,骤雨怦然而至,厅内依旧惬意如春,墙角里琵琶女轻拢慢捻,不经意间已经换了一曲,泠泠琴音急转而上,曲声急迫而铮然。
闻侯等几人互相对视几眼,微松口气,脸上又似有几分意动。
芮何思对他们的眼神交流仿若未觉,热情招呼着喝酒吃菜,好像颖海的战局真就半点都不紧迫。
酒又过了一轮,芮何思一边笑着,一边又换了副感慨的语气,推心置腹地道:“这几年,诸位也都看出来了,咱们当今这位啊,心大得很呢!”
芮何思摇摇头:“将北境出身的连松成调过来昌州当总督,不就是看你我他们都不顺眼吗?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