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待帕格尼尼大夫回应,就转过身走进了塔楼,而帕格尼尼大夫也只能乖乖地任由他带领着进入这座征服者威廉所建筑的宏大要塞。
西边的暮色逐渐消退,而月亮那神秘的清辉也在天穹之上现身,两相结合,令天空呈现出一种淡雅的青色。
塔楼里硝烟的气味比外面弱的多,很显然,当外墙被突破之后,这座城堡没有经过什么犹豫,就立即放弃了抵抗,那些如迷宫一般的走廊也并未起到建造他们的诺曼人预想的抵抗作用。
玛丽公主的卧室门口站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手里的长戟闪着寒光,没有得到准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出这扇大门。
军官向卫兵们展示了通行证,帕格尼尼大夫的药箱也遭到了严密的检查,终于,卫兵们竖起了他们的长戟,大门被打开了。
卧室里弥漫着麻醉剂和草药的味道,侍女们在房间里忙乱着,而医生们则聚集在玛丽公主的床前。
帕格尼尼大夫扫视了一眼房间里愁云惨雾的景象,他快步走到床前。
“怎么样?”他朝着一个自己颇为熟悉的同行问道。
那位被问到的医生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他朝后退了一步,低下头,仿佛不敢直视自己朋友的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的帕格尼尼医生问道。
“您还是自己看看吧。”那位被问到的医生咕哝道,同时又往后退了一步。
帕格尼尼医生发现,医生们看到他到来,纷纷向后退去,自己身边很快就形成了一片空地,就如同伦敦塔四周的壕沟。
他满腹狐疑地走到床前,低下头,看着昏迷在床上的玛丽公主。
玛丽公主的肚子依旧隆起着,看上去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帕格尼尼医生伸手摸了摸那满是汗水的额头,他发现公主正在发烧。
他弯下腰,开始为玛丽公主做检查。
从站在帕格尼尼医生身后的大夫们的角度看来,帕格尼尼大夫起初看上去颇为放松,然而没过多久,他的背影突然绷紧了,动作也变得僵硬了许多。
过了五分钟,帕格尼尼医生终于直起身来,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同事们,那双看上去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的眼睛里的震惊溢于言表。
“这不可能……我无法相信。”他喃喃地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我们起初也难以相信。”帕格尼尼医生的那位朋友说道,“然而恐怕事情就是如此,人类的身体实在是难以捉摸,一切都可能发生。”
“所以这么久,一直没有人发现吗?”帕格尼尼大夫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那些为她做检查的医生都没有发现吗?”
“谁又能想到这种事情呢?这种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那位医生摇摇头,”您之前有遇到过此类的案例吗?”
“没有。“帕格尼尼大夫摇了摇头,“然而我的确听说过这种事情……但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亲眼见识到。”
他“啪”的一声合上了药箱,“我要去告诉陛下这个消息了,不知道对他来说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医生说着,又朝着玛丽公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们告诉公主殿下这个消息时候务必尽量和缓些……她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的。”
医生们愁眉苦脸地互相看着对方,他们实在想象不出以什么样的方式讲述这件事情能让它的冲击变小一点。
帕格尼尼大夫不再理会他的同事们,他背起药箱,径直走出了房间,很快楼下传来马车骑驰而去的声响,车轮声在中世纪的石头墙壁之间震荡着。
晚上八点钟,帕格尼尼博士的马车如同一个霹雳一样落到了汉普顿宫的庭院里。
金碧辉煌的亚历山大大厅已经点亮了烛火,一盏盏巨大的威尼斯水晶吊灯投射出明亮的光线,在覆盖着墙壁的水晶玻璃之间反射,又顺着丝绸贴面的墙壁上的金线一路流到地面上,让那些花纹看上去如同传说当中波托西那流淌的黄金河。
当帕格尼尼大夫的名字被掌门官用洪亮的声音向全场通报出来时,所有人都如同触电一样,将目光转向入口的方向。这片由绿松石,钻石和红宝石构成的海洋,自动分成两半,为帕格尼尼医生让出一条通向王座的通路,而这通常是国王才能拥有的待遇。
在众人的注视下,帕格尼尼医生大步穿过长长的大厅,每个人似乎都试图从他脸上肌肉的轻微动作判断出他即将要向国王说的话。
医生走到陛下面前,庄严地鞠了一躬。
“您回来了。”国王微微皱了皱眉头,“孩子呢?您把孩子带回来了吗?”
“没有孩子,陛下。”帕格尼尼医生的声音有些颤抖。
刚才还如同蜂房一样吵吵嚷嚷的大厅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国王惊愕地看着医生,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您是说生产不顺利吗?玛丽公主怎么样了?”
“不是的,陛下。”帕格尼尼大夫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没有孩子,也没有分娩,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