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来,她那张刚才毫无血色的脸如今却仿佛融化的铁水一样通红滚烫——紧张和焦虑令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我很抱歉……”罗伯特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着战,“我给您带来的是不好的消息……请您积攒起您所有的勇气吧,您会用得着的。”
简·格雷呻吟了一声,她感到自己的眼前直冒金星。她伸出一只痉挛的手撑住桌面,试图让自己站住,然而最终还是无力地跌落在了椅子里。
大颗的汗珠顺着那优美的脸颊的曲线流进她的领子里,简·格雷惊恐万状地看向被罗伯特放在餐桌尽头的匣子,她用手抓住自己漂亮柔顺的头发,用力之大以至于几缕金发被从头上揪了下来,露出下面血淋淋的头皮。
可怜的女人瘫软在椅背上,如同一个垂死的人一样,嘶哑的呼吸声从她的肺里传了出来。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她听到自己用变了调的声音说道。
罗伯特沉默地低下了头。
“把它打开。”简·格雷颠来倒去地嘟囔道,“快把它打开。”
“孩子,别看了。”首席大臣夫人站起身来,绕过桌子,朝着简·格雷的方向走来,她那张本就苍老的脸现在则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凹陷了下去,她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
首席大臣夫人走到自己的儿媳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你知道那里面放的是什么。”她的声音冷的如同寒冬女神斯卡蒂呼出来的白气,“别去看它了,那不是吉尔福德……他如今身在天堂里。那匣子里的不过是一团正在腐烂的肉,它能带给你的只有无边的痛苦……够了,跟我一起,我们回去休息吧……”
简·格雷打了一个寒战,她剧烈地摇晃着脑袋。
“不,不行!”她一把推开了首席大臣夫人的手,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我要看看他,我一定要看看他……我不相信……”
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像是在赛跑一样,身子向前倾,冲到了那匣子的面前。
少女的指尖用力按在匣子的机关上,匣子的盖子一下子弹开了。
两颗死灰色的头颅被对称地摆放在匣子里,他们的眼睛大张着,然而那过去曾经是眼睛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两个黑色的空洞。这四个黑色的洞直勾勾地盯着简·格雷,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那两颗脑袋的头顶上挂着尚未脱落的所剩不多的头发,仿佛两个长了毛的鸡蛋一样。吉尔福德勋爵那张曾经氤氲着健康鲜红的红晕的脸,如今却白的发绿,过去那优美的脖颈连着身体的地方,如今却血肉模糊。
血腥味混杂着霉味,从匣子里漫溢出来,很快充满了整个房间,那鲜美的肉汤和多汁的水果也沾染上了这死亡的气息,即便并没有被怎么用过,也再不会有人愿意尝上一口。
简·格雷用一种如同少女抚摸情郎一样的温柔动作,抚摸着那散发着恶臭的脑袋,她脸上带着瘆人的微笑,将那颗脑袋抱在了怀里。
她将自己滚烫的嘴唇,贴在吉尔福德·达德利那冰凉的嘴唇上,仿佛期待着把生命的气息吹进这颗失去了身体的头颅当中。
“吉尔福德!我亲爱的丈夫!”她大声喊道,脸上几天来第一次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罗伯特浑身抽动了一下,他惊恐地看向那捧着一颗头颅傻笑着的美人,似乎是在判断她是不是也像玛丽公主一样发了疯。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然而那已经被这一系列的事件搅成一团浆糊的脑袋里却怎么样也无法想出合适的措辞来。
他又看向自己的母亲,这位老妇人曾经被命运施加给她的重担压弯了腰,然而在这个可怕的时刻,她却显得冷静的惊人。
首席大臣夫人用手扶着桌边,颤颤巍巍地走到匣子旁,低下头打量着自己丈夫的脑袋。
如同看到匣子里躺着一条睡着的蛇一般,老妇人朝后退了一步,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命中注定啊,真是命中注定!”她盯着自己丈夫那被黑色的血迹弄脏了的花白胡须,低声呻吟着,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她转过头来,看向简·格雷手中捧着的吉尔福德的头颅,泪水不受控制地从那干涩发红的苍老眼睛里涌出来,润湿了那干枯的眼皮——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她一步一顿地走到自己的儿媳面前,用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柔和声调开了口:“坚强些!我的孩子。”
她伸出两只手,轻轻抚摸着吉尔福德勋爵的额头。
“我的儿子,我漂亮的儿子!”首席大臣夫人泪如雨下。
简·格雷哀叫了一声,两条腿无力地弯曲,她跪倒在地上,幸好地面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才让她免于摔伤。
“您失去了您的丈夫,我知道,您深爱着他……可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不光失去了我的儿子,还失去了我的丈夫。我曾经爱过他,就像您爱着吉尔福德一样,他是个罪人,他理应去死,但我也应当为他祈祷。”
“站起来,我的孩子!您身上流着亨利七世的血液,他也曾失去过一切,独自一人在欧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