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是我所希望的。”爱德华将花枝放在了那个石榴的旁边,“可我们注定要走到这一步,我们双方对此都无能为力。”
“这个匣子是伊丽莎白公主殿下送您的。”罗伯特打开了箱子,堪与窗外的月光争辉的流光溢彩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
国王并没有被珠宝的光华晃花眼睛,他平静地从匣子里抓了一把珠宝出来,放在眼前看了看,又随意地扔回到匣子里,珠宝之间相互碰撞,发出像是冰雹撞击玻璃窗时候所发出的那种清脆噼啪声。
他又打开匣子的下层,翻看着那些债券,股票和银行本票,上面许多银行家的签名都是陛下十分熟悉的,真是难以想象这些薄薄的纸张竟然价值数以箱计的金币。
“她要用这些钱为她的儿子买一张王位继承人竞争的入场券。”罗伯特说道,“这箱子里财富的总金额大约是三百万英镑。”
“一千多年前尤利亚努斯用三亿塞斯泰尔斯银币购买到了罗马皇帝的位子,这样说来,三百万英镑买一张门票倒也算是价格公道。”爱德华评价道。
“不只是这个。”罗伯特走上前来,从箱子的最底下掏出来一个拆开口的信封递给爱德华,“她还给了您另一份礼物。”
爱德华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折成四折的信纸。
“有一点她说的很对,”当国王看完信纸上的内容时,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古怪,罗伯特甚至觉得其中包含了某种敬意,“如果她得到了权柄,那么一定会在将来的历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
“或许吧。”罗伯特点了点头,“但我想绝大多数人都愿意生活在您的统治下,而不是她的。”
“对于她而言,一切人都是争权夺利的工具,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只有黑白两色。而对您来说,每个人首先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不仅仅是简单的统计数字或是文件里一闪而过的几句话,不仅仅是好用的手下或是需要除去的障碍。他们是同样有着喜怒哀乐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信仰,自己所爱和所恨的人,他们不是冰冷的棋子,而是有血有肉的生灵。这就是伊丽莎白输给您的原因,也许她能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君王,但那样的君王,这世上曾经出现过无数个,日后还会出现无数个……而您是独一无二的。”
“我从没见过我的母亲。”国王轻轻将那份宝贵的文件折叠起来,重新藏回了箱子的底部,“您觉得她也是这样的人吗?她是否也是这样子导演了自己的毁灭?女儿总是重复母亲的命运,那么儿子是否要重蹈父亲的覆辙?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我父亲晚年时候那样的权力怪物,被权力腐蚀了心智,成为它在人间冰冷的投影?”
罗伯特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将国王抱在怀里,他感到怀里的青年在微微颤抖着。
“那永远不会是您的结局,因为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罗伯特感受着布料另一头传来的青年的心跳,“哪怕像伊卡鲁斯一样被灼热的日光烧化翅膀,我也会用最后的气力朝着太阳飞去……因为没有了太阳,这世界就不过是一片冷寂的荒原。”
爱德华轻轻将脑袋放在了罗伯特的肩头,“我们去看看那孩子吧。”
他们走出了套房的大门,来到了一条贯穿整艘船的长走廊上,沿着走廊向前走了十英尺,就到了那孩子的卧室。
塞巴斯蒂安王子的乳母,那个加斯科尼女人正坐在门旁的一张椅子上打着瞌睡,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她猛然惊醒。
“大人。”她站起身来,朝着罗伯特行了个礼。
她又看向站在罗伯特身边的国王,似乎在猜测对方的身份。
“是国王陛下。”罗伯特向她解释道,似乎怕她听不懂似的,他又用法语重复了一遍。
那女人用手捂住嘴巴,眼睛瞪成了两个标准的圆形,她单膝跪在地上,捧起国王的手,虔诚的吻了吻,就像是在许愿一样。对于各国的农民阶层而言,任何君王都是介于凡人和神灵之间的存在。
“孩子怎么样?”爱德华朝那女人安抚地笑了笑。
“殿下刚吃了奶,如今已经睡熟了。”乳母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显然她对这个孩子已经有了感情。
“好极了,您去吃点东西吧,我和陛下在这里和小王子单独呆上一会。”罗伯特命令道,乳母顺从地离开了房间。
“如果我说他看上去有些丑是不是太刻薄了?”国王站在婴儿床前,低下头看着床上熟睡的塞巴斯蒂安王子,“不过刚出生的婴儿,看上去大概都是一个样子。”
“您和那个法国小公主的反应一样。”罗伯特笑了起来,“而她的母亲还想要把她嫁给他呢!”
“卡特琳娜·德·美第奇?”国王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脸,小王子的嘴角吐出来几个泡泡,“那可是个难缠的对手……她想要什么?”
“她想和我们一起对付玛丽·斯图亚特。”罗伯特说道,“显然这对婆媳之间的关系算不上是融洽。”
“又是一个自相残杀的家族。”国王拿出手帕擦了擦沾在手上的婴儿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