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变得如此宁静。
你变成我怀里的星。
——《听风的鲸》
江夏回家了。
从小姨那里又搬了回来,暑假已经过了大半。
几周前怀着要与过去决裂的心情,带着“江浔”逃离这个家,体验了一把和“弟弟”两个人共同生活的小日子,时间若能停留在那一刻,她的人生就没有遗憾。
她回来的那一天江范成并不知道,一路往家里走去,那段年久失修的围墙因为前些天的暴雨倾颓,几块废砖散落在墙角,倒是蔫巴巴的爬山虎因为充沛的雨水润泽,有了几分生气。路上遇到一两个熟人,但更多的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人生就是这样,总是有太多人来来去去,总要接受变化不是吗?
江夏站在单元楼的门洞前,想起了这个暑假刚回家的那天。
心情完全不一样。
日已西沉,门洞里昏暗,像是一张黑色的大口,江夏走进去就被吞咽,自投罗网。
光线从楼道镂空的窗格里投射进来,被分割成很多块,江夏站在楼梯角,停驻了片刻,又慢腾腾往上走。
然后站在那扇老旧的铁门前,掏出了钥匙。
记忆重迭,又记起那个雨夜,她站在这个位置,钥匙插进锁孔,身后的门打开了,告知她兰汇街的一场意外。
——铁门之后是木门,伴随一声吱呀,门打开了。
屋里好黑,但是可以看到客厅窗外粉紫色的天,是今天日落的颜色。
昏昧的天幕背景前,一身轻便T恤的江浔闻声转过头来,手里正拿着一瓶矿泉水打算喝,见到是她眼睛就清亮起来,叫了一声——
“姐姐?”
姐姐,我刚刚去游泳回来,今天好热。
姐姐,晚上吃什么,要不我们出去下馆子吧?
他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牙齿很白,露出唇间那两颗不甚明显的虎牙尖尖,但你更会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那里清澈有光,像是阳光下粼粼的海面。
江夏往前走了一步,视线有一瞬间扭曲,然后画面就碎了。
哪里有什么江浔。
——是啊,已经没有人等她了。
这便是梦醒的代价。
江夏站在客厅中央,缓缓挪动身子,打量这间屋子里的陈设——当初怎么没发现呢,属于江浔的东西其实大多都被收了起来,鞋柜里的球鞋空了,茶几上他常用的太空杯收了起来,本来夏天的时候他经常要去游泳,门边总会挂着他的游泳包,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江夏走进他房间,桌面的书立还摆着几本复习用书,可是上面写的都是她的名字。
因为江浔早在高考完就把自己的复习书都扔了,唯独剩的这几本,是他去年高考和她借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江夏的笔记,后来留下也不过为了一个纪念。
啊,还有这个。
江夏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卡通造型的笔帽上,是一只可爱的蓝色小鲸鱼,时日久远,小鲸鱼的图样花得不成样子,可见主人用得有多频繁。
[我才不要,这像女生才会用的东西。]
[不能因为我房间的窗帘是鲸鱼就真把我当鲸鱼了吧?]
想起当初他接受这个小礼物时有多口是心非,江夏就忍不住笑了。
江夏走到床边,她突然意识到,这间房的床被,似乎是爸爸为了她而铺的,江浔体热不怕冷,夏天用的只是薄毯,而她不是,家里习惯给她备一床薄被——所以这一趟回来,夜深人静时分,她老是一个人往江浔房间跑,爸爸其实早就知道。
她摸着凉席,慢慢在床上躺下。
像个死人一般盯着天花板静静发呆。
[如果鬼魂真的存在的话……一定会留在自己最爱的人身边保护她,没有时间和她生气。]
这句话,是她的自我安慰,还是他曾经真的对她说过,江夏已经记不清了。
幻觉也好,梦里也好,保护我也好,生我气也好。
江夏伸手,纤细的手腕搭上眼眶,掩去所有情绪。
真希望一切都好。
去年六月二十五日,她坐着的士赶到了鲸鱼湾。
她不知道江浔在哪里,只能在海边像疯子一样各处呼喊找寻他,但其实想找也并没有那么难,因为那天僻静的鲸鱼湾早被人打破了安宁——他们说,有人落海了。
海边运砂船上有新人第一次来沂海,老船员指着风动石告诉他那是鲸鱼湾的由来,新人兴致满满,多留意了那处几眼,结果便成了一场坠海意外的见证者。
——是意外吧?目击的海员那时道,其实隔着数百米远,从下至上的角度只见他一个人,当时恰逢涨潮,风很大又下着暴雨,救援或者说打捞的工作很难进行,海员说落海时那人先后几次砸在了高低错落的海礁上,大概是凶多吉少。
江夏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直至在崖壁的树梢发现手链的那一刻,她如遭雷击。
那日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