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浓病了。
底子本来就弱的身子受了这一场搓磨蹂躏,当晚就发起了热。
病里不知年月,再有意识时,云意浓只觉得隔世般许久,眼里印着草青色瑞草暗纹的锦帐,帐边坐着一个温柔的身影,朦胧中熟悉的令人落泪。
茈娘······
那人凑近她,模糊的素色衣衫具象成影花细棉料,映入视野的一张脸清秀有余,大气不足,蹙着细眉,眼中含泪,叁分忧色,十分真情: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云意浓木瞪瞪地看着女子的作态,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好似怎么也看不清。
脑中唯一能想起的是那日被男子勾着腿弯压在怀里反复奸淫时,她越过陈朗肩头看到的人影,那人影在门扇后,只有半边身形露在外边儿,若不是那日雷雨,闪电无声,她甚至瞧不见那张清秀小脸上的阴鸷与癫狂。
多疼啊,那时的她。
可这人只是在门边默默的瞧着。
啊,也是,毕竟搂着她的男子是这人的情郎。
云意浓忽而又想起那日跪在自己脚边哭得眼圈红透的少女,凄凄哀哀的诉说“奴婢心悦他”。
何等的真情啊,云意浓虽对这两人的做法有些微词,心里却是颇为歆羡祝福的,因此毫不犹豫地允了秋辛这一场情缘。
可如今,这对被她默许的璧人情路有瑕,而她云意浓就是这块污迹。
因她不知羞耻的一时好奇,被陈朗错认,不仅污浊了一段真情,还污浊了她自己,她整个云氏。
都是她的错。
云意浓一时间悲不可扼,瞪大的眼角划出泪来,一颗接着一颗,无声无息,不可断绝。
这须臾的变故让秋辛也慌了神:
“小姐,这是怎么了?莫哭,莫哭啊······”
云意浓却听不进她的话,泪珠子一颗一颗,直到伤过这一场神云意浓又昏睡过去,方才停歇。
这一睡也不安稳,茈娘的话一直不疾不徐的萦绕在她耳边,片刻不歇。
往日云隐浓最喜欢听茈娘的声音,温柔平和,令她安心,明明如今一般的声音声调,却头次令她恐惧的想躲:
我们云家啊,世代清贵。祖上不仅贤名远传,更是出过不少安邦定国的功臣良将。前朝殷帝璆的嫡妻就出身云氏,殷后一生贤良,心思玲珑,百年之后殷帝仍数次赞她“娶妇莫如云氏女”···
我们云氏盛极时,一族二后,满门名士。若非是自来子息不丰,恐怕如今的世族排名也需再排上一排···
我们云氏自来造化所钟,从来子孙清白凛正,文采风流,也没有旁的家里那些糟污事儿。就说先老爷,外人都道他荒唐,却不知先老爷何等的惊才绝艳,洒脱大气···
只是我们云氏历来清清白白,如何会有你这等不知廉耻,私德败坏的姑娘!
···是啊。
像她这样不干不净的女子,如何能腆颜龟缩在云氏的清名下,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呢?
这都昏睡叁天了,水米未进,这副死灰样子怕是立了死志了。
倒是个烈性的姑娘。
秋辛盯着云意浓日渐秀美的脸出神。
这张脸五官虽精致美好,却也算不得绝顶难得,比那位赵老爷叁分也及不上。性子也是天差地别,一个单纯好骗,一个狡诈狠戾。
如此半点相似之处也无的两个人,竟会是血亲,秋辛有时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莫不是报复错人了,可是赵氏孽子,云府赘婿,这个天命背弃的家伙克父克主克妻,只留下这一个独女,为这独苗,十余年不敢着家。
这个小娇娇由云氏的奶么么从产房抱出来一手养大,如何还会有错。
她是个好的,只可惜摊上了这么个亲爹。
秋辛从失神中醒转,换上一脸担忧,伸手将云意浓推醒:
“小姐?小姐,快醒醒···别睡了,小姐······小姐?”
小姐,快醒醒······
小姐,小姐?
云意浓朦朦胧胧被推醒,唤醒她的那声音哭腔里带几分沙哑:
“小姐,莫要再睡了···您这身子可怎么受的住?奴婢知您那日······必是瞧见奴婢了,您是个善心的小姐,没有龌蹉心思···您与朗哥儿是奶兄妹,青梅竹马的情分,秋辛没想到这层,前些时日贸贸然说了些叁不着两的话···很是没有分寸。朗哥儿与奴婢说了,他心里原就只有您,事已至此,必会明媒正娶迎您过门···如此也全了您的名声,皆大欢喜······就,莫要为奴婢再劳心了!”
“快些醒来吧,小姐······”
云意浓刚从昏昏然中有两分清醒,冷不丁就迎来这么大个消息,一时激动,抓住秋辛的手:
“你说什么?”
秋辛泪眼里见云意浓总算转醒,涕里带笑:
“小姐,您总算是醒了···快用些膳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