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得意完,就被霍星流屈起手指在额间重重敲了两下。
梁鸢吃痛,再笑不出来,哼哼唧唧道:“你嫌我伤得不够重?”
“是你嫌自己命太长!”霍星流越想越气,一把拧起她的脸,虽然她瘦了不少,但狠狠地掐,还是能掐起一把肉,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你就作吧。这是真真儿最后一回,现在你若说不想与我同行,我一定把你扔了,叫再死一回。”
少女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嘤嘤两声,“可是我已经没处可去啦。”
“哦,没处可去了,便想着我了?这会子离燕都还不远,你反悔也都还来得及,反正你本事大得很,何愁没有地方高就。”
“天子要杀我,天下哪里能容?”
“……”霍星流一顿,才松了手上的力气,改成捧她的脸,像揉捏面团一样搓揉她脸上的肉,有几分玩味道,“这会子你倒是聪明了。那你既然明白,怎么会做出那种蠢事?”
“我不知道。好像你一在我边上,我就什么都清楚。那几日你不在,我就……浑浑噩噩的。”梁鸢说起来也很神奇,“那时我知道他约我在朝云台很古怪,可是我不得不去了 ,一步错,步步错,那时候他是我唯一的选择。即便真死了,也是我活该。”
“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我……我不该那么想当然,赵允承发迹不易,心机深重,一开始就不该选他。”
“不。你错在太贪心,错在想一步登天!”
霍星流大拇指和食指一碾,把她的脸掐得圆嘟嘟,“你不肯走,是因为你一心想要发迹,借着天子亦或是哪位公子、世子的光平步青云。什么兵马,权势,封地,最好都双手奉来为你,不需腰吹灰之力。而不是跟我这个屈居人下的小侯爷去过处处受人牵制的生活。你总觉得自己是鸱鸟,应当展翅高飞,可你有没有想过,飞禽凌于天际,也要同兽斗,同人博,即便是同老天爷,也要赌四时节令,气候变化。仅仅有一双翅膀,就可以振翅远飞吗?”
梁鸢哑口无言,默默垂下头。过了一会儿,小声的说,“是我错了。”
“是也不是。若不是你这一回轻率莽撞,扶微长帝姬之局还要不知要骗天下多久——这是你的机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耐心地抚摸她,语气却逐渐从温柔变为严厉,“这回我原谅你,不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而是因为命里该我救你,更因为你将将十六岁……”
她小声更正,“十七了。”
他被无端打断,气势掉了半截,“……十七。”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只当你是孩子,所以才包容你。如果你一直不想长大也没关系,总之在我对你厌倦之前,会一直对你好,尽我所能满足你的无理取闹。如果你向往爱情以外的任何事物,一分一厘都要靠自己去挣,并不是我不能给你,而是只有你自己挣来的才最稳妥,懂么?”
梁鸢冷不住来一句,“你比死在宫里的那一位更像是我爹……”
霍星流被逗笑,狎昵地捏她的颈,不轻不重地按了几下,“不是原就叫我达达么,往后可以多叫一叫。”
她涨红了脸,又像虫儿似的想往被子里钻。
结果被狠狠地提溜住了,“把药喝完。”
“不要!太苦了!”她拼命摇头,同时把脸埋在他怀里,“不喝不喝不喝,疼死我也不喝。”
“不喝药怎么好?”这会子他们漂泊在外,哪里像在丹阳那时,一口汤药配两块糖。霍星流知道她怕苦,可良药苦口,只得耐着性子哄她,“剩的不多,几口就喝得完。”
梁鸢知道躲也躲不过,只得抬起头,“喝也行。但你要喂我。”
不等他说好,她便补上,“用嘴喂我!”意思是要与他‘同甘共苦’了。
霍星流笑了声,仍是不犹豫的答应了。一手端来药,一手把她邀到自己怀里,含了一口便吻上去。梁鸢没想到他这样快,苦得胆汁似的药便顺着唇隙被渡到自己口中,下意识的想躲,却被紧紧箍住了身体,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只得含泪受了。
半碗喝完,一张惨白的小脸呛得通红。
霍星流也心疼,奖励地在她额心吻了吻,“乖。再几天就能出境入秦了,到时候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养伤,用不了大夫说得那么久就能调养过来。”
梁鸢这才惶惶然打量起客栈的陈设,问现在是什么地方。他说是距离燕都几十里外的一座小镇。将将过了除夕,原是不做生意的,还是他花了大价钱才开下来一间房。她惊讶不已,又问是什么时候。他便说已经是大年初二了。
“对不起……”梁鸢脸皮再厚,回想这一程山水艰险,实在不好意思含混过去,“我会改的,我会……嗯……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霍星流不置可否,只是替她顺顺头发,“乖,睡吧。”
“我睡不着。”她犹豫一番,还是说了,“你再骂一骂我,我觉得我还不够清醒。不是我不懂得愿赌服输,若我死了,定好好儿的去投胎,再不管生前事。可是我没死,怎么会不记得、不记恨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