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是当年大燕封地,就连王位也是天子亲赐。
所以从燕都往秦国去十分容易,一路北上,畅通无阻,只因着年节过后的市集人潮在官道上被耽搁了一时,前后花了不到二十日,便从天子脚下来到了霍小侯爷的故乡:新亭。
月儿高高挂在梢头。
屋檐下挂着一盏六角花灯,在风中打着旋儿,洒下一地微光。北地的冬是真冷啊,雪说下就下,这会子还洋洋洒洒落着,来时的脚印已经被新雪覆盖。夜色中的新亭,静谧且寂寥。
霍星流在入秦后便恢复了容貌,这会子高束了个马尾,不再是黑衣劲装,而换作了一身寻常便衣。侧脸被灯影照得分明,只是唇抿着,表情有些僵硬,再叁拍了拍面前紧闭的门扉,结果还是石沉大海,了无音息。
“这里……真是你家吗?”
梁鸢一说话,就喝出团白气,然后又被吹散了。手炉已经不暖了,变成了沉甸甸的铜块子。她望着紧闭的门扉,托着伤腿蹦到到大门处,再叁确认了门楣上的的确确写得是霍字,又折返回来,“你不是说有好些年不曾回来,会不会这是别家?”
“新亭只有一个霍家。”
“那这……”
正说着,便只听得“咔嚓”一声落钥,角门被打开。
“来了来了。谁呀?这个点敲门!”是个正值青春的丫鬟,穿着娇杏色的袄衫,领口还裹了一圈绒领,扮的俏俏靓靓,面上也一团喜气。她提着灯,手里还捏着一张叶子牌,扬声向后头嚷了句:等等我,就来。才不紧不慢转过脸来,“是什……”
她看清了来人后僵住了,灯和叶子牌一起落在地上。
一双杏眼眨了眨,原本娇娇嫩嫩的粉脸儿霎时间惨白,“小…小侯爷。”她一腿软,扶着门框才没摔下去,仿佛是老鼠见了猫,“您您您……您怎、怎么……”
霍星流冷着脸,“府中的人呢?”
“额……侯爷和夫人前两日去山庄小住了,我、我们几个没去,就松散了些……”
“去收拾间厢房出来。”他淡淡吩咐了,伸手把躲在门边的小姑娘牵了出来。
女子的视线立刻就黏了上去,将这来路不明的少女打量了几圈,旋即喜上心头,见她好像腿脚不太灵便,还殷切地过去扶:“哟。这妹妹好生俊俏,是哪家的千金?多大啦?叫甚么名字?一路过来是不是冷了饿了,你爱吃甚么,我去吩咐厨房做呀。”
霍星流带着杀气的眼神横扫过去,“连翘。”声调很淡,当中的杀意却不浅。
连翘立刻撒开手,再不敢出声。
梁鸢瞧着有意思极了,视线从那美貌女子转到霍星流身上,又转回去,“你是他的小老婆吗?”
话音刚落,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明显地僵住了。
只没来得及等霍星流发作,连翘已经拼命地摇头了,“不敢当!这位姑娘何出此言?我只是霍家的家生丫头,和小侯爷全不相干!”她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冲二人行了一礼,“二位去花厅稍坐,奴婢这就去备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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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虽然嘴巴碎了点,但办事很麻利。很快送来了驱寒的姜茶,二人才喝了半盏,已经将空余的厢房收拾好了。屋子里铺了厚厚的褥子,锦绣花被是崭新的,熏笼里添了满满的红罗炭,就连窗下的净瓶都新插一只水仙。
空气中浮动着清淡鹅梨香,梁鸢一走进就困得不行,匆匆解了衣裳,就一瘸一拐地要去躺着。结果被霍星流攥住了手,她一回头,正对他不安的眼神,便笑:“干嘛呀你?”
“……”霍星流说不出口。
虽说带她回来,是他下定决心的表现,可有些过去即便是秦国最年少有为的征南将军,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说出来。
梁鸢却意料之外的通达,直截了当的说了:“因为那个连翘么?我又不在乎这些。她就是你的填房吧,嗯?你牵我的时候手心都出汗了,从不见你这么慌过。”
“小狸。”霍星流把她拽回怀里,低头在她额间吻了又吻,“我真的喜欢你,也只喜欢过你。”
梁鸢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知道。你没必要因为过去的事觉得对我不起,没有人一生来就是为了谁,你从前又不知道会遇到我,我也从不是为了等你而存在。再说了,我真的不介怀呀,怎么不信我呢?”
听了一番豁达的宽解,他反而更难过了,“你若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怎么会一点都不在乎我的过去。”
“那不然呢?在乎无法改变的事情,把我自己气出个好歹,你便觉得我是真心对你了?”梁鸢觉得虽然生活上总是霍星流处处关照自己,感情上他比自己更像个幼稚的孩子,“何况我又不傻,并不是对你全无要求。从前的事既往不咎,可你既要对我信誓旦旦,就务必做到言行一致,我……还是把你看得很特别的,倘若你骗我,我会恨你。说不定…还会很伤心。”
霍星流这才遂意,将她吻了又吻,“乖乖,你好好休息。我原是想带你去山庄休养的,结果来得不巧,只能委屈你在府里多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