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贺霖满心不是滋味,带着恼意说道:“他在诏狱门口与褚渊打了一场,之后不知去向。怎么,就算他是奉了父皇的命去投敌,你为他讨封不够,还要上门去贺喜么?”
苏晏侧过脸看他,眼中有一种绝望的平静:“弈者为了彻底控制他,逼他服了那药丸。七郎骗我,他怎能骗我。”
“什么药丸?是毒药?”
“比毒药更可怕。”
朱贺霖想了想,喜忧参半地问:“他什么时候毒发身亡?朕可以在诏书里多给他追封几个荣衔,谥号……忠义,如何?”
苏晏狠狠地甩开朱贺霖的手,翻身上马,催鞭而去。
第449章 你的瘾我来医(上)
“八吉祥”在深夜空旷的街道疾驰如飞,颠簸中苏晏的冠帽脱落,露出一头与世人迥异的短发,他无暇去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柒在哪里?
他去了北镇抚司。
景隆帝与褚渊已悄然离开诏狱牢房,不知是否回雨后风荷居去了。苏晏逮住高朔,劈头就问:“沈柒呢?”
高朔看他脸色不善,忙照实回答:“皇上驾临时,刚好撞见沈大人与褚统领交手,下令捉拿他。沈大人放话让皇上去地牢瞻仰先帝遗像,顺道把苏大人您带出来,便匆匆离开了。”
苏晏道:“你让锦衣卫兄弟们先把整个北镇抚司仔细翻一遍,看他在不在?我就在堂上等你回复,快去。”
高朔应了声,正要走。苏晏忽然想到沈府已被抄没,七郎没地方落脚,说不定会去他家,于是又叫:“等等,再派一队人马去我府上找。”
高朔不敢多问,命仆役沏茶上果点后,自去安排人手搜寻不提。
苏晏哪有心情吃果点,强迫自己坐在椅子上,焦心等待。
过了半个多时辰,在本司搜寻的锦衣卫先来报了信,说不仅逐间查看过,连屋顶与地窖都翻遍了也没发现。苏晏把扶手一拍,等不及高朔回禀,出门骑上马就往自家赶。
他在苏府前院与高朔撞个正着,高朔道:“找遍大人府上也没见着……会不会担心被朝廷缉捕,躲起来了?”
沈柒投敌的内情,目前知道的也只有他与皇爷、小爷、褚渊几人。苏晏顾不上与高朔解释清楚,却也因此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因为那药丸的瘾性发作,所以才躲起来?如果是,那么七郎不在他家,又能躲去哪里?
苏晏魂不守舍地出了府门,站在台阶上茫然四顾,目光在邻宅围墙的墙头停住。
粉墙青瓦的上方,探出墙头的杏枝折断了两三根,铜钱大小的青杏掉落不少在墙根处。时值四月底,离青杏成熟上市也还有月余,此时的杏仔酸涩难以入口,就连嘴馋的孩童也不会去偷摘。只有一种可能——有人翻墙而入,但因身手不稳,把杏枝给压断了。
邻宅……苏晏蓦然想起,邻宅是豫王的产业,房契都还在他手里呢!
当年调查白纸坊爆炸案时,为防止真空教的刺杀,豫王斥重金将他左邻右舍的房子买下,又故意把后门对面那座大院子的房契在打赌中输给了沈柒。沈柒趁他二去陕西时,将后门大院与他原本的小院打通,重新修葺,才有了眼下规模的苏府。
后来豫王脱困出京前,差人把左右空宅的房契与钥匙交到他手上。他死活不要,豫王却道:“反正本王也不打算回京了,这两座宅子你爱要不要。实在不肯收,就当尽邻居之谊帮忙照看一下,而且本王已雇人定期维护,累不着你。”
话说到这份上,苏晏也只好应下照看之事。不过这两年他也常不在京,几乎都忘了。
苏晏望着邻宅墙头的折枝青杏,心底有种强烈的预感——那是沈柒留下的痕迹!
不愿被他看见自己最狼狈的模样,故而离开北镇抚司,也不肯来苏府。可又不愿离他太远,故而悄悄躲在苏府邻宅,隔着墙听他、念他。这般矛盾,这般执拗,除了七郎还能有谁呢?
苏晏猛地转身往回走,大声叫道:“小北!小北,去拿左邻的钥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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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壁门窗紧闭,门栓换成了铁制,连窗户也用硬木全部钉死,房内没有点灯,一片幽黑。
沈柒正用从诏狱里带出的手铐脚镣,将自己固定在墙柱上。他的手抖得厉害,铁链几次掉落在砖石地面,一声一声脆响回荡在黑暗死寂的房间,听着令人惊心。
好不容易上完锁,他捏着钥匙略一犹豫,随后远远地丢了出去。
为了取信弈者,他被迫服用了将近一年的黑药丸,从开始的十日一颗,逐渐缩短为七日、五日、三日,到如今每日皆服,他知道自己已泥足深陷。
药丸从来不会多给,即使他外出办事,弈者也是委托鹤先生定时提供,并且要盯着他当场服下。时至今日,他手上也只存有一颗,在诏狱出示给苏晏看之后,苏晏反应激烈地丢弃于地,并告诉他自己绝不允许这东西存在于大铭的任何一处角落。
这是沈柒第一次从苏晏眼中见到如此纯粹的憎恶之色,所以他将这最后一颗药丸碾碎为鞋底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