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清只请了一天的假,她赶深夜的火车,阮厌留不住,只好又送她上了车,反倒是阮钊钊大言不惭地要借住一晚上:“舅舅要找个人,让我在沙发凑活一晚上就行。”
纪炅洙上夜班,这时候只怕手机不在身边,阮厌联系不到。碍于血缘无法拒绝,她只想着打发了舅舅让他明天早上赶紧走,于是故意在车站待了一个多小时,才打车回到家。
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阮钊钊的打呼声尤其清晰,阮厌嫌恶地站在门口,转头看深邃的星空,零星几个亮点像缀在丝绸上的钻石,孤傲地闪烁着。
阮厌懒得开灯,摸黑换了鞋,她熟悉家具的摆放位置,轻手轻脚地绕过沙发,正在这时,突然瞥见阮钊钊的手机亮了,有人给他打电话,但调到了震动模式,来电显示只有号码,没有备注。
阮厌不想接,但很快第二通电话也来了,阮厌又不想招惹阮钊钊,于是只得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接电话告知对方不在。
她的“喂”字都到了嗓子眼。
但这一刻,让她毛骨悚然的一刻像是雷电劈开不堪回首的过去,熟悉的嗓音在阮厌耳畔响起来:“你现在到哪里了,卧槽,你快来接我,单子失败了,我在被条子逮捕!”
——是那个人!
“对了你最近悠着点,那两个女的被警察捞回北京了,指不定说出什么,你的那个小外甥女太鸡贼了,你嘴巴严点,别说漏了,要是让她知道是你把她卖给我们的,你也得进局子!”
“你听到了没?说话啊!喂?”
阮厌没法出声,她人是麻的,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地冒出来。
是阮钊钊。
怎么是阮钊钊?怎么会是阮钊钊?他是自己的舅舅啊!
极度的震惊里,阮厌反而什么都理不清,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脑子像缠乱了的线团。
所以,不用去赌博的原因是转行去当人贩子了吗?阮钊钊那个所谓的能赚钱的大计划,就是把自己外甥女介绍给人贩子?难怪他们没有踩点,看到阮厌就敢直接绑人,原来真的是熟客。
她以为人再坏,也不过是利欲熏心,唯钱是图,却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六亲不认,阮厌那点看在亲情的薄面,其实什么都不是。
绝望到深处,她竟然想笑。
她盯着手机上的11位数字,努力把这串手机号码记下来,明天就去公安局举报,然后,猝不及防地——
“啪”!
阮钊钊扔了碎裂的啤酒瓶,啐了一口,伸手去抢阮厌手里的手机,黑暗里浓稠的铁锈味令人作呕,阮厌蜷在地上,连痛呼都来不及。
“小婊子。”
他踹了阮厌一脚,如同多年前一样:“就知道你活着没好事。”
剧痛之下,阮厌反而握紧了手机,她声线被折磨地变了调,断断续续地:“舅舅……你也是人贩子……不得好死……”
干脆的一巴掌下来,打断了她的咒骂,阮钊钊怒急攻心,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之前都好好的,就因为你,老子十几万打了水漂,条子贴了通缉令,我以后怎么接活?”
阮厌躺在地上,后脑勺的血腥味窜入她的嗅觉,她咳嗽几声,恶狠狠地盯着阮钊钊:“你那钱是拿别人的命换的,脏死了……我不该原谅你的……你永远也不是个好东西!”
“滚你妈的蛋!”阮钊钊骂了好几句脏话,他看不见阮厌的表情,但被人接二连叁地坏事让他非常心堵,“你是个妓女,不给男人操非要去读书,花光家里钱的败家玩意,活该被拐卖!不挣钱的贱货,你要是不死指不定糟蹋多少钱,老子这是为了这个家!”
阮厌头晕脑胀,阮钊钊的话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间断地传进来,阮厌出现了非常严重的耳鸣,尖锐的金属撞击声损害她的听力,但阮厌知道还要继续说,他还没有亲口承认罪行。
“……不挣钱怎么了?”阮厌脑子嗡嗡响,“你不也不挣钱吗,拐卖的又不是你,人家买媳妇的也不把钱放你手里……你没听见吗……那个人……那个人说你怂包呢,做了不承认!”
她又挨了一拳,或许是两拳,很久没有被欺凌过的身体反应都变得迟钝,阮钊钊话说得更难听,什么“老子比他们干得多”“人都是我找的”之类的,阮厌实在无法辨别,她只能在承受着暴力的时候,被动看着天花板。
真惨啊,抗拒回忆的学生时代,无比清晰地呈现在阮厌的脑海里。
单一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很多人,在阮厌的头顶上来回盘旋,讽刺或者嘲弄地对准阮厌:“你妈是妓女呢,你不就是个小妓女?”
“妓女要有妓女的样子,给我把她衣服扒了。”
“装着学习干什么,天天不知道爬哪个金主的床,你看她细皮嫩肉的,肯定不是处女了,下面说不定是黑木耳。”
“卧槽,胸还挺大。”
“……”
阮厌神情恍惚,在冷言冷语里沉默下去,直到感觉手里的东西被大力拽动,好似是当初被扒了衣服的自己,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