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用过晚膳,兰琴徵便带了红袖预备到清虚观后头的一处林子中散散,路过兰棋秀屋子的时候,见屋门紧闭,随身的小丫头也见不着人。
往日里,因两姐妹并不熟识,且兰棋秀性子怪癖,对兰府中人只除了书玉外,其他人一概爱搭不理,兰琴徵心里装着事,也不曾去同她亲近,一来二去的,两姐妹虽同在一院中,竟是甚少能见得上一面。
如今乍一见兰棋秀屋内点着灯,可却好像没人在里头,兰琴徵心中疑惑,便朝屋子走了过去。
才到台阶下,却听到里头一阵淫声浪语,兰琴徵心头倏地一跳,捂着胸口倒退几步,冷不防踢到脚边的一个兰花盆。
只听砰的一声,屋内似有重物坠地声响,兰琴徵心中慌乱,忙扶着红袖的手转身要走。
身后却吱呀一声开了门,一个只穿着亵裤的男子正急慌慌冲了出来,朝她瞥一眼后,抱着还未穿戴整齐的衣裳便跑出了院门。
兰琴徵不敢抬头,只隐约瞧着男子一双宝蓝色皂靴从自己跟前奔了出去,她忙扭过头去。
待那声音走远之后,兰琴徵才拧着眉,原不想搭理,可又想到身后那人毕竟是自家妹妹,且还有两个妹子待字闺中,若这种事叫人知道了,那她们还如何能寻的好人家。
如此想着便转过头去,见立在门口的人正转了身要回去,兰琴徵忙紧走几步,上前拦住了要关上的门。
“棋秀,我有话要同你说。”
兰棋秀双手按在门上,见站在门槛外的人身形消瘦,原本丰腴圆润的一张脸上如今颧骨高耸,苍白消瘦。虽有心想赶人出去,但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下,开了门。
兰琴徵趁势进来,又挥手叫红袖守在门外,这才转身朝兰棋秀道:“你方才在屋内同男子苟且,可想过若是叫旁人知道了会如何议论?”
兰棋秀正翘着腿在椅子上,给自己泄了杯茶,闻言挑了挑眉,冷嘲道:“长姐这是在说我淫浪放荡?”
“我,我何时这么说过?”兰琴徵神情一僵,随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长姐端的是会说教,就是不知道那守在山下两个月的王家二哥儿听了,会是何种想法?”
兰棋秀淡笑着,将茶盏凑到唇边,说完后眼角余光朝兰琴徵一瞥,见她脸色瞬间难看,忍不住便勾出一抹笑来。
当日接到兰驿信件,又见兰琴徵神色憔悴,她便猜到是有事发生,结果第二日那王文拱便跟了来,立在观门外几个时辰不愿走,后来更是直接在山下的客栈住下,兰棋秀如何能猜不到其中事由。
对此,她倒是并不觉着有什么可奇怪的,人生在世区区几十年,若是不能按着自己的性子来,那又活着有什么意思?更何况男子若不喜欢媒妁妻子了,大可叁妻四妾外室包妓,女子却偏要守着一人,这又是凭什么?
所以,当她知道兰琴徵和离乃是因与小叔生情的时候,兰棋秀心中对这个向来柔弱的长姐竟生出几分赞赏来。
可如今听她这话,兰棋秀不免心中冷笑,原来竟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当下,忍不住便还想再刺几句,抬头却瞧见兰琴徵神色凄惶,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兰棋秀抿了抿唇将头别过去,没有再开口。
正巧这时,门外有兰棋秀的小丫头叫门。
“姑娘,那王家二哥儿又来了,说要见见大姑娘,若大姑娘还是不见,那他照旧等着。”
闻言,兰棋秀手中捻着茶盏,朝兰琴徵瞥去,“都两月有余了,长姐思虑如何了?”
见兰琴徵拧着眉只不说话,兰棋秀又道:“我听闻王家二哥儿是五皇子跟前的人,眼下京城皇帝年老,各皇子正是争势的时候,二哥儿却撇下了五皇子来守着你,就是不知道那五皇子会怎么想了。”
话音落地,果真见兰琴徵站起身来,犹犹豫豫却还下不定主意,兰棋秀眼见二人并非无情,想着好歹兰琴徵她一把,更何况她也想看看这向来端淑的长姐,会为了那王家二哥儿做到何种地步。
当下便站起身来,推开窗朝外望一眼,淡淡道:“夏秋之季,山里最是雨水多的时候,眼看那黑云便要压来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下一场雨呢。”
说罢,径直推了门出去,只留兰琴徵一人在屋内。
原不过是兰棋秀随口一说,可不过才一个时辰,窗外果真雷声轰鸣,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倾盆大雨转眼直下。
兰琴徵立在廊檐下,单手扶着廊柱,眸光怔怔的望着漆黑的院门口。
不一会儿有小丫头踩着雨水奔了进来,兰琴徵忙迎上去,却是兰棋秀的小丫头。
“大姑娘怎的站在雨里头,快些进去,别淋的伤寒了,我来给我家姑娘传个话,姑娘说她今晚要同观主论道整夜,到明日午膳前不回来了,还请姑娘自行歇息。”
小丫头将伞举过她的头顶,快速说完后搀着兰琴徵到廊下避着,这才转身往出跑。
兰琴徵茫茫然望着小丫头来了又去,她的话一句都没听到心里去,双眼只不住的盯着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