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洗的大漠长空下,几个人影在沙地上蹒跚前行。
在沙漠中徒步,比骑骆驼艰辛了不止一星半点,众人脱水也越来越严重。卫祈牵着弥真,她脚步踉跄,却一声不吭,忍着所有痛苦,默默跟着他走。
午时已过,茫茫大漠依然一望无际,见不到绿洲和城镇的半点影子。卫祈始终沉默,尽力不去想象那最坏的结果,坚持着向前走。
身边的弥真突然松开他的手,直直倒了下去。他大震,慌忙俯身去看,见她陷入了昏迷,唇瓣开裂,面无血色,呼吸变得很浅,摸她脸颊,发现她身上烫得吓人。
他骤然想起,昨夜过后,她再没有喝过一口水,跟着他在沙漠中徒步了这么久,已经精疲力尽,恐怕是脱水到昏厥了。他连忙拔出她水壶壶口的塞子,想喂她喝水。
倒出来的却不是水,而是沙子。
他狠狠愣住。
刹那间,他明白了一切。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喝过自己水壶里的水。想来在她受伤那夜过后的早晨,她就将自己壶里的所有水都倒到了他壶里。
骗他说她给自己留了,然后喂他喝完了最后的水,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滴。
那一瞬间,一种巨大的绝望攫住了他,几乎将他压垮。他半跪在她身旁,双眼通红,似哭似笑,神情近乎痴狂,心脏仿佛四分五裂。
她苍白的脸庞上神情静穆,生命力似乎在一点点流失。顷刻间,卫祈已经做好决定。他拿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狠狠一划,鲜血汩汩流出,他将手腕凑近她的唇,喂她喝自己的血。
“王爷!”惊呼声从身旁传来,护卫们想要阻拦他近乎疯狂的举动,却被他挥退。ⅰ?hànshu.(izhanshu.)
他的世界似乎彻底暗了下来,唯一能看清的只有眼前的她。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竟然已经没有任何悲喜了,哀恸和欢喜都被他摒弃,他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庞,深深凝视着她,喃喃道:
“若是你我身藏于此,百年后任人发现你我风沙下的枯骨,也算功德圆满。若是你我能生还,此生我定不负你。”
鲜血染红了她苍白干裂的唇,她的呼吸逐渐平缓,卫祈微微放下心来。一旁的影风迅速冲上来,撕下一截衣角,给卫祈包扎伤口。
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见主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终归缄默。
卫祈将仍在昏迷中的弥真扶起来,背着她继续向前走。
疲惫、干渴、炎热、痛苦、绝望再不能打倒他,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背着她走下去,不管最终结局是他们被困在大漠中死去,还是走到了绿洲得以生还,他只有不断向前,无法放弃,无法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步履开始踉跄,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变暗,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魂魄却依然坚韧而清醒,他要背着他心爱的女子一直走下去,直到他轰然倒地、死去。
几个护卫跟在他身后,没有人再说话,他们只是缄默着,近乎麻木地向前走,绝望越来越清晰,希望却似乎仍遥遥不见。
当太阳开始向西山移动,卫祈抬目向前方望去,忽顿住了脚步。
那是一点渺茫的灯火和绿色。
恍惚间,他突然想,这是将死之人的幻觉吗?
身后传来护卫们的呼声,“是绿洲!王爷!我们到渠犁了!”
*
弥真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她的眼睛被上了药,用纱布包扎了起来,胸口的刀伤也仔细处理好了,身上被人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所有炎热、干渴的感觉都消失了。
虽然视觉不在,但她迅速察觉到屋里有人。那人离她不远,呼吸虽刻意保持得极浅,几不可闻,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她醒了,无声无息的向她靠近。她犹豫了仅仅一瞬,就开口,用教语唤他:“铭箫。”
黑暗的房间里,男人坐到她身侧,伸手抚摸她的长发,“莲诺,你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痛苦狼狈?你要设局,我没拦着你的人,就是以为你有分寸,可是你差点死在沙漠里。早知如此,当初教主派给你这个任务时,我就该极力反对,说什么也不让你离开圣教。”
“我心中有数。”莲诺的声音冷静到近乎刻薄,“如果信王是个软蛋废物,我安排的人自会适时出现,‘救走’我们。至于你,回圣教去,不要在我身边停留,若是被信王发现,阻碍了我行事,我第一个请求教主削去你右护法之位。”
铭箫突然掐住她的脸,声音阴沉而狠厉,“让我回去,然后放任你和你那中原姘头山盟海誓?你当我是死人?你过去和那些男人乱来,我可以不计较,但你这次最好给我把心收好,别被那个中原人勾得丢了魂。”
莲诺神情冰冷,迅速抬手掐住他脖子,“你和那些女人乱来时,我又何曾计较过。我不管你是突然发病还是什么,不许插手我的任务。”
铭箫神情变换,缓缓松开了手,突然苦笑一声,“莲诺,我们好好的,别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