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可还满意?庆安帝摊回龙椅里,浑浊的眼中有一丝丝祈求,他又说:如今蛮人已经被你屠戮殆尽了,勤王军便撤出雍京吧?
回应他的是邵云朗的一声轻笑。
那俊美的青年立于大殿之上,动作优雅的拍去自己袖子上不存在的碳灰,面对那一人之下的位置,他面上并无欢喜,只淡淡道:勤王是结束了,可儿臣回京也不只是为了勤王这一件事。
庆安帝咬牙道:你还要干什么?
邵云朗抬眸,缓缓展露出笑意。
本王还要清、君、侧。
他目光第一次落在邵云霆身上,像是刚看到这么一坨东西般,有些意外的笑道:大哥,怎么坐在地上?
他不等邵云霆回话,又笑道:本王给你带了件礼物,想来大哥一定喜欢的紧。
他拍了两下手掌,殿外的狼骑中有一人沉默的出列,行至门口,将一个球状物扔了进来。
头发丝缠绕着那东西咕噜噜的滚过红色地毯,一路洇开更深的颜色,直到撞到邵云霆的脚,它才停下。
邵云霆低头,和乱发中一双惊恐睁大的眼睛对视,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尖叫起来,边叫边向后爬。
朝臣们看见那女人的头颅,皆是骇然色变。
此女名姬如玉。邵云朗淡淡道:庆安二十年入太子府,此后谗言媚上,多次助纣为虐贩卖良民,庆安二十七年,借太子府势力勾结蛮族,围困秋水关,致使秋水关内饿殍遍野。
庆安帝听得胆战心惊,他怕这账再算下去,便要落在自己头上了,急声道:人你已经杀了,还要如何?你便是要诛她九族,朕也依你。
本王说,要清君侧。邵云朗冷笑道:陛下,贼首仍在这大殿之上,君王之侧啊。
庆安帝坐回龙椅里,喃喃道:疯了这是疯了
邵云朗接着道:废太子邵云霆无才无德,颠倒黑白、残害忠良、通敌叛国,此等奸佞之辈,自当处以极刑,车裂示众,以儆效尤。
邵云朗!!邵云霆颤抖着叫道:你胆敢残害手足,便是做了太子,也会遗臭万年!不得善终!
为君者,大多爱惜名节,谁又不想流芳百世,邵云霆上下牙都在磕碰,妄图从他这位弟弟手中搏得一线生机。
他不争了,他不争了就是了,只要邵云朗让他活着,他就跑得远远的,此生都不回京城了
大哥,我怎会残害手足呢?邵云朗垂下眼睫,讥讽道:分明是陛下高义,诛杀亲子,以正朝纲。
到了这一步,庆安帝自知再无转圜的余地,只得无力挥手道:将废太子拖下去
无人上前。
殿外狼骑目光森寒,直到他们主帅又说了一遍,拖下去,哪位刑部大人给引个路?不好意思,本王这些弟兄都是第一次进京,路不熟,找不到天牢。
在下愿为将军们领路。
一个女人自人群里大步走出,她不卑不亢的对邵云朗拱手道:王爷。
邵云朗手里是有一份顾远筝给的名单的,但这位大人却不是名单上的人,只是很多年前在太学内,与邵云朗有过一面之缘。
此时她一如当年,眼眶红着,神情倔强坚忍。
邵云朗颔首道:有劳丁大人了。
父皇!邵云霆爬上了玉阶,哭号道:你不能不管我!那些事都是你默许的啊!是你要杀严耀!我才我才听了那女人的话,用那八个地坤设局!你不能唔唔唔!
他被狼骑的人敲掉了牙齿,被血呛得说不出话,惨叫着拖了出去。
邵云霆退场后,大殿内便重新安静下来,只有殿外呼啸的风雨声,从大开的殿门拥入,像无数枉死之人不甘心的哭诉。
咳
这打破寂静的咳嗦声吓了礼部尚书一跳,回头一看又是那画风与他们格格不入的顾相。
庆安帝殷殷切切的目光也落到了顾蘅身上。
顾蘅心道你个老王八蛋,到现在还搞不明白我儿的腿是怎么回事儿呢,还想让我帮你?
死你的去吧!
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依臣看,这都是陛下和煜王的家事,不如你们自己关起门来,好好谈一谈,正常父子间,哪有谈不开的事呢?呃,臣看这天色不早了,该下朝了。
众人:
邵云朗躬身道:路上仍有流窜的蛮人,本王命亲卫送顾大人回府。
哎呀!礼部尚书凑过来,我和顾大人一道这个
这老狐狸。
邵云朗笑道:那便顺路一并将罗大人也送回府。
诸位大人面面相觑一番,纷纷避过庆安帝看下来的眼神,也嚷着顺路顺路,跟着顾蘅一并出了宣政殿。
大昭的官服,文官绣禽,武官绣兽,这一下真可谓是作鸟兽散,转瞬便没了影。
庆安帝傻愣愣的坐在龙椅上,伸手连个背影都没留住,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悲怆。
这便是君臣一场。
他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瘫软在龙椅上,低声问邵云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