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门进去,看见挂在刑架上的石策。
沈锐应是不想让他死的那么快,石策身上没有大的伤口,只是指尖都被钉入了木楔子,还刺穿了琵琶骨。
这大牢里没有什么隔音可言,他应当是听到了邵云朗那句算旧账,此时看着邵云朗的目光渐渐转为了绝望。
邵云朗远远的站着。
他本就生得矜贵俊美,如今久居上位,又养出了一身威仪,玄色云锦的便袍就算有几分旧了,仍被挺拔的身形撑的挺括,连垂在胸口的蜷曲发尾都泛着一点微光。
与这阴暗逼仄的天牢格格不入。
石策已经七年没见过他了,一时竟不敢相认,片刻后,才呐呐道:小五我
石策。邵云朗打断他,你一个阶下之囚,该如何称呼本王?
牢房内静默半晌,石策叫道:殿下。
见邵云朗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石策哀求道:殿下!我是被逼的!谋害瑞郡王并非是我的本意!都是废太子!他用我双亲相要挟,我没有办法啊
你给我一条活路吧!给我一条活路!只要我能活着出去,我就剃度出家!用余生给小郡王祈福!求他来世投个好人家!殿下
打断他哭诉的,是邵云朗的一声冷笑。
他为国为民,来生本就该投个好人家。邵云朗眸中渐渐展露出森寒的恨意,他缓步上前,站在石策面前,冷声道:但你要赎的罪,却不止这一桩。
那双茶色眼睛似乎已经把石策看透了,他抖的不能控制,牵动了背后的琵琶骨,顿时流着冷汗别开了目光。
他低头道: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邵云朗笑了,他在这牢房里踱步一圈,最后站在了各色刑具前,拿起一根烙铁打量片刻,又挂回墙上,本王问你,你石家是什么时候成为太子一党的?
烙铁和斑驳的砖墙磕碰出清脆的一声,石策一抖,低声道:几个月前
是七年前。邵云朗道:你我同破那鬼庙,邵云霆为自保,不得不断掉洪家这条臂膀,事后追责到你石家头上,你便将此事尽数推到了本王头上,转移了邵云霆的怒火,是也不是?
石策瞳孔剧烈的颤动着,他想说什么,但嗓子却在这一刻紧绷到失音。
呵邵云朗转身,目光落到他还在渗血的手指上,可惜啊可惜,沈锐一根也没给本王留。这么多年了,本王每每想起严侯一家,皆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总也想不明白,是谁泄露了本王的身份,让邵云霆那条疯狗一口咬上了本王本以为泄密之人在那八个地坤之中,却不料是本王的好、兄、弟。
他又对上石策的眼睛,现在,还想求情吗?
石策嘴唇颤抖,开始粗声喘气。
叙旧也叙完了,你便在此好好享受几日吧。
邵云朗转身推门。
我怎知邵云霆会下这么狠的手?!石策突然大声道:你们是亲兄弟!我以为你不会有事的!你还是皇子!他又能拿你怎么样?!我怎知人人都想要你的命?我当初想过救你的!是你不和我走!你要是那年便跟了我,我怎么会有今日?!你别走!!殿下!!
邵云朗脚步一顿,对迎上来的狱卒道:太聒噪了,舌头割了吧,记得给用药吊着命,别回头死了,沈大人该找我算账了。
是。狱卒领命进去。
出了天牢的大门,邵云朗让亲卫别跟的太近,他想自己走一走。
刑部门前的杨柳落了叶子,踏在脚下软软的,剩下的枝条光秃秃的垂着,细长细长的,像无数裂痕,割裂了前方的视线。
秋风萧瑟,吸入肺里的空气都寒凉了些许,却也让人精神一振。
他这些年被虎狼驱策着,一步也不敢停的向前披荆斩棘,不敢放纵自己沉溺于情绪,如今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有罪之人的下场,也足以告慰那些人的在天之灵。
只放纵这一盏茶的时间便好,让他也想一想,离开的那些人,若是他们还在,该是什么样子。
一路挑着小路走,拂开一根根柳枝,小路尽头豁然开朗,有一人坐在轮椅上,侧影清隽,腿上搭着条靛蓝色的毯子。
他正坐在一馄饨摊前,伸手去给那卖馄饨的大娘递铜板,袅袅水汽从锅里蒸腾而起,打湿了一点他的衣袖,也将他的眉眼氤氲的愈发温润清俊。
路过的人总要看一看他,就算身有不足,也惹得路过的姑娘公子纷纷红了脸。
邵云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太久了,那人终于若有所觉的回头看过来,墨色眼瞳中浮现些诧异,像是在问:好好的大路不走,怎么从小树林子里钻出来了?
邵云朗便突然笑了,大步走过来,俯身抄起顾远筝的膝弯,一手扶着顾远筝的背,硬是将人横抱了起来。
就是起身有几分费力,差点把顾大人扔进馄饨锅里。
顾远筝实实在在的被他吓了一跳,有些无奈的勾住他的脖子,忍不住笑道:又发什么疯?
刚才想着偷个一盏茶的闲,柳暗花明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碰到了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