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朗冷笑一声,一点旁边的石凳道:你少动手动脚的,老老实实的坐下,朕有事问你。
他全然忘了方才明明是他先动的。
顾远筝也不拆穿,乖顺的坐下了,抬头望着邵云朗轻声道:陛下要问郢王南下之事,臣到底知不知情?
他敛起笑意正色道:臣知情,却知道的晚了几日,彼时叶桓的信件已经送出,郢王南下已成定局,臣只能在叛军中安插人手,同时及早准备京中布防,臣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算你有分寸。邵云朗哼了一声,那些信件我看了,笔迹仿的确实毫无破绽,我本想着能仿你的字不算什么本事,但他竟然能将你的一些行文习惯也仿出来?
邵云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顾卿,此人知你甚深啊?
小五,你在吃醋吗?顾远筝笑了笑,伸手勾住邵云朗的小指,拉过来细细把玩,他养父是庆安二十五年的工部尚书,叫石轨。
邵云朗对此人有些印象,但也知道的不多,毕竟那时候他常年都在西南喝白毛风,听顾远筝提起,略有些迟疑道:这人是不是被邵云霆冤杀了?
对,此前群臣对邵云霆已经多有不满,猜疑的种子已经埋了下去,只差一人将它催发成芽。顾远筝淡淡道:石轨就是这催发之人,他为人忠厚,他一生只做了一件错事,就是被邵云霆胁迫着伪造盐引,实情败露后,便被邵云霆推出来顶罪,于问罪的前夜,阖府自焚,惨烈异常。
这便和老三口中养父一家被杀对上了,叶桓的养父应当就是石尚书。
又是放火这一套邵云朗嫌恶的皱眉:伪造盐引是重罪,却也不至于牵累亲眷性命,至多流放边地,他竟不给人留活路?
顾远筝:正是因为足够惨烈,邵云霆才自此失了人心。
邵云朗扬眉,这事和你有关系?不然叶桓盯着你干什么?
因为火是我放的,石轨是我杀的。顾远筝漫不经心的在邵云朗掌心画了个叉,但叶桓是怎么看到的,我便不知了。
邵云朗抓住他那根修长的手指,神色骤然凝重起来,他俯身盯着顾远筝的眼睛,沉声道:你杀了石家全家?
若非如此,不足以撼动太子一党的根基。顾远筝直视那双茶色眼眸,凉薄的轻笑一声,陛下要为叶桓申冤?
顾远筝!你做这种混账事?!邵云朗甩开他的手,焦躁的转了一圈,似是想找个趁手的东西招呼他一下,没找到又转了回来,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顾远筝被他拎着站了起来,对上邵云朗燃着怒火的眼睛,和红了的眼眶。
他声音发抖,不易察觉的有些哽咽,你做这种事,对得起你自己吗?!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顾远筝神色怔愣一瞬,他喉结滚了滚,方才低声道:我以为,你会厌恶我如此行事
你这么做是为了谁?!我他娘的一辈子也不会厌恶你!邵云朗冷声道:但你做了孽,死后等着下地狱吧。
顾远筝沉默了一瞬,嘴唇动了动,我知道
我陪着你。邵云朗哑声道:刀山火海大不了我背你走。
他在西南打仗,每一天都在死人,那时他觉得庆幸,顾远筝留在京城也是好的,至少没有明枪暗箭。
可想来雍京城内,那么多只搅弄风云的手,乾坤未定之前,谁又不是如临深渊,一步踏错便是尸骨无存。
他在战场上,后背尚且能交付给袍泽弟兄,可顾远筝在这里,却是虎狼环饲,想要和他们一争高下,就要变得比他们更凶恶狡猾。
如邵云霆之流,做这种事他们只会为阴谋得逞而沾沾自喜,可顾远筝与他们不同,不知道多少个深夜,他会也此辗转难眠。
会做噩梦吗?邵云朗轻声问。
不会。顾远筝干脆道:我就杀了石轨一人,他家里人我送北疆去了,做什么噩梦?
邵云朗:
他好半天才听明白顾远筝说了什么,迟缓的眨了眨眼睛,方才还在强忍着的眼泪吧嗒一下滚出来,邵云朗挂着那滴眼泪,僵硬的扭头问:你说什么?
顾远筝举起手退了一步,邵云霆买通衙役,要在路上把石家人杀干净以绝后患,我与石轨达成交易,他将完整的证据交给我,我救他家人逃出生天,当然他的尸体必须要有,一则是为了取信邵云霆,二是因为他本就是该死之人
他看邵云朗脸色不对,立刻露出个深情款款的笑意,眸光似潋滟春水般荡了过去,试探道:陛下
顾远筝!!
小院里炸出一声咆哮,惊得靠树打盹的阿陶一机灵,赶紧笨手笨脚的也爬上墙头,只见他家陛下脱了靴子,抡圆了扔出去,正中顾相胸口,留下了脚印子。
哎呦阿陶不敢大声叫,只能压着嗓子说:陛下,仪态!哎呦!这怎么又脱一只啊
顾远筝避过丢过来的第二只靴子,迎面又对上邵云朗挥过来的拳头。
自他受伤以来,邵云朗便把他当成个瓷瓶般小心翼翼的,这还是多年来第一次动手,可见是真气的狠了。
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