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周达非说,“我也投了《左流》。”
“《左流》什么时候上映啊?”那摄影师问,“我还挺想去看看的。”
周达非一愣。他从来不关心裴延的近况,压根儿没想着问一嘴。
“我不知道。”
“没事儿。”丁寅笑了笑,“就裴导那排场,你还怕他上片前不宣传得人尽皆知?”
“就是劳烦周导到时候给咱们放个假了。考虑到裴延一贯的电影周期,”丁寅说,“我觉得大概率《左流》会在咱们这部戏没拍完的时候就上映。”
“...行。”周达非抿了下嘴,似乎不太想深聊这个话题。
从裴延家带出来的半个馒头还在口袋里,已经冷得有些僵了。周达非想了想,没有拿出来。
这天上午周达非和组内成员过了过效果图,美术快十点的时候先行去了医院,周达非不清楚他这过敏有多严重,心里还在盘算是不是得再招个人。
下午是剧本围读。这已经是开机前的最后一次围读。
与周达非之前拍过的所有作品都不同,《禁书之周》由于有罗木参演,借着罗木的名声和人脉所招募到的演员大多表演经验充足,也很有艺术修养。
第一次剧本围读的时候周达非就发现,他自己才是所有人里经验最少的那一个,这让他一度感到有些茫然,在“教演员”的时候也不像从前那么有底气——
这些演员都很优秀,在表演技巧上根本没有让周达非指导的份儿。
因此,最开始的一两次围读效果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差。
颇有几个演员像当初的卢羽一样对周达非各种意义上不信任,甚至有人因为裴延对周达非感到不满,他们主要是冲着罗木来的;而周达非也没能立刻摸索出一条正确的路子。
但《禁书之周》是一个很典型的小成本电影,角色不多。周达非因此有相对充足的时间和精力了解每一个演员对故事的想法。
在聊的过程中,周达非曾经有过方向上的迷失。有专业素养的演员对于故事都会有自己的理解,他们会出于私心或者好心给周达非这个商业片导演裴延的外行小宝贝提各种各样的意见。
周达非本来就脾气不好,意见提多了简直是烦不胜烦,却还必须得咬着牙不发火——因为他找不到有理有据的反驳点。
后来有一天,周达非忽然想起裴延说过的一句话:导演在片场不能弱势。
裴延本人是个很典型的强势导演,他说一不二,连解释都不解释。可是他足够强,所以没人敢不听他的号令。
周达非并不完全认同裴延的工作风格,却逐渐发现裴延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在作者电影中,导演才是这个故事的拥有者。归根结底,大家讲述的是一个导演想要的故事。
周达非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工作思路,慢慢地引导演员向契合自己想要的主旨的方向作准备。由于台前幕后对周达非不服气的人很多,这个过程起初充满了摩擦,直到几次围读后才渐渐好转。
今天下午是最后一次围读,周达非照例到得比较早,他利用这点时间在电脑上复盘从前几次围读的成果,忽然发现自己在工作风格上越来越像裴延。
这种相似并不明显,因为大部分时候,向来骄傲的周达非都先入为主地把自己的工作改变归根于一种进步,而不是学习和模仿。
然而,昨天周达非现场观看了《左流》。
之后...又“看”了一次。
......
在接受过《左流》的洗礼后,周达非清晰地辨认出尽管《禁书之周》是他自己的故事,可他在塑造这个故事的每一个过程里都难逃裴延的影子。
尤其,是在工作风格上。
会议室里没什么人,安静得很。周达非又从兜里拿出了那半个馒头。
冷冷的,有点儿硬,得重新蒸一下才能吃了。
于是,像之前的某一天猝不及防地发现自己居然可以理解裴延面对市场时的庸俗选择一样,周达非再次一瞬间意识到:当裴延不再强求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排斥裴延给他带来的一切。
譬如工作风格、艺术理念.…..
还有…这个馒头。
周达非漫不经心地靠在转椅上,定定地端详着这个馒头,忽然好奇地想:裴延的毕业论文到底写的什么?
“如果裴延没那么喜欢我就好了,”周达非不轻不重地踢了桌子一脚,椅子因此转了半圈,悠悠荡了好久才停。
周达非蛮不讲理地在心里想,“如果裴延不喜欢我,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找他讨论艺术了。”
第110章 诸事不宜的好日子
开拍前的最后一次围读中规中矩,按周达非计划的进行,没出什么岔子。
正式开机是在五天后,接下来的几天便没有安排什么很密集的事务。
周达非在家里收拾行李,他租的房子这个月就到期了。考虑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