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达非是愿意和裴延讨论艺术的。但他希望这种讨论是激昂碰撞,而非自己单方面领受和学习。
丁寅站在周达非左边,小声说,“周导,喊开机啊。”
“嗯。”周达非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他想了很多,事情却还是要一步一步地做,“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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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云奖后,周达非立刻进入了忙碌的拍戏生活里,而裴延却还没有立即开始手上的新项目。
本届银云落幕后舆论发酵的时间很长,大部分讨论都是围绕着最佳导演和《左流》的。
那天现场观众不少,又大多是业内人士,他们的影评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观众对《左流》的第一印象。
网络上已经有人称《左流》为银云奖有史以来的最大遗珠,没能获奖只是因为其它奖别是在最佳导演之前就确定的。评委团可能因为要颁给裴延最佳剪辑,所以在最佳导演的打分上就有些微妙克扣。
还有人说,相比较于这个奖项的分量,裴延还太年轻了。
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金钱、名利、地位...裴延获得一切他人梦寐以求事物都格外容易。不排除有些老顽固想杀杀他的风头,不愿让裴延以为一切成功都唾手可得。
网上议论纷纷,粉黑难辨,真假也难辨。
裴延一向不怎么理会这些。但《左流》还未上映,档期定在年后。考虑到文艺片一向很难卖座,裴延还是准备利用一波银云奖的热度。
他不喜欢搞一些很low的声明,思前想后,决定再去一次《浅予会客厅》。
这是个比较适合裴延的节目。林浅予主持功力深厚、脑子活络且自身的文化素养很高,所以她能接住嘉宾的自由发挥。裴延因此不需要按台本来,也不会把场面搞得很干。
去录《浅予会客厅》那天,是一个凛冬的周六。
正式录制是在晚上,裴延打算下午先跟林浅予过一下录节目的大致内容。他是接近中午的时候到北京的,进电视台的时候还没吃午饭。
林浅予提出在电视台8楼的休息厅请裴延用顿便饭,这里就是上回周达非呆了将近一天的地方。
这段时间,裴延和周达非没什么联系。他们都不是会没事有事找废话说的人,何况裴延知道周达非很忙。
裴延有时候会想找点东西跟周达非随便聊几句,可他实在不是会聊天的人,有时候想了很久也想不到一个自然流畅的话题。
“裴导,您有什么忌口吗?”休息厅里,林浅予坐在裴延对面,翻着菜单。
“我不吃辣的。”裴延说。
“好的,”林浅予点点头,在菜单上勾勾画画,“周达非可喜欢吃辣的了。”
“.........”
“我知道。”裴延想起在重庆的时候自己给周达非点过一碗超级无敌变态辣,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林浅予闻声抬起头,“裴导?”
“哦,”裴延这才意识到自己叹气叹出了声,“没事。”
林浅予看了裴延几眼,“您...现在跟周达非还有联系吗?”
“他的新电影上映了。”
“有。”尽管这段时间联系趋近于零,可裴延在周达非的事情上对谁都恨不能压过一头,“我还打算给周达非的电影包几个场。”
“您要包场啊!”林浅予眼睛一瞪,声音也大了几分,“靠!我特么今天早上刚刚自费看了周达非的电影。”
“亏大了。”
林浅予说着,从羊绒大衣的口袋里捻出一小张花花绿绿的纸片,“我们母校门口的电影院看周达非的电影有福利,我还特地跑过去的。”
裴延直着后背,居高临下地扫了那代金券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五元小食代金券。
“.........”
“您看了这部电影吗?”林浅予又问。
裴延当然已经看过了,他在上映第一天就去了电影院。
出乎意料的是,尽管从资方到导演到女主都经验稀少,可这真的是部挺不错的电影。
周达非导得好,卢羽也演得不错,可以说是把只有60分的剧本做到了一个极致,堪称优质小成本爱情电影。
再加上同档期上的片子不多,排片也还过得去。裴延看完电影后专门留意了一段时间网络上的评论和打分,发现连着几日的舆论势态都颇好。更重要的是,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周达非。
“看了。”裴延声调微扬,嘴角稍稍掀起,“我觉得周达非拍得很好。”
“我也,”林浅予话说一半忽然一顿,她微微偏头,目光被裴延身后吸引住。
裴延正疑惑之际,却见林浅予已经站了起来,“周教授!”
裴延对周这个字格外敏感。他一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颇为威严的长者,身旁还跟着几个人。他大约五十来岁,身板笔直西装革履,一点儿也不显老,甚至头发还挺多——从骨相判断,这人年轻时应该是长得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