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人渐渐猜到了什么,望向沈清宴的目光带着极度的惊愕——
“你们猜得不错,我那一位令人尊敬儒慕的苍华派掌门师父苍虬子啊,把我的一身修为与根骨夺去,尽数换给了他自己的私生儿子!”
沈清宴一眼看向地上神色呆滞的高冠之人,轻声问他:
“对了,你们都还不知道吧?现在被你们众星拱月捧在手心的那一位许阳许师兄,可就是苍华派掌门大人仅有的一个可以修炼的私生子呢……”
“你!你不要胡言乱语!你如今不过是随口乱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
即便是处于极度的震惊中,那太上长老的第一反应依然是为苍虬子与许阳辩解。
沈清宴看着他,微带怜悯地笑了笑。
“证据?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我没有证据么?”
“在被夺去道基的当日,我虽被苍虬子以法阵制住,根本无力反抗,却也不甘心这么混混沌沌地就死,便竭力挣扎抵抗,努力转头看了一眼那名夺去的道基的人……”
“虽然苍虬子把他保护得极好,以我们当时的距离依旧没能看到容貌,但我却清清楚楚地记住了,那人衣角上有一个十分独特的印记……”
“——一只盘曲在松枝之上的苍龙。”
沈清宴收回目光,缓声说道:
“我知道苍华派中很多弟子的衣角上均有饰物,但其他人的这种饰物都是一模一样的苍华派徽记。唯有许阳和苍虬子两人的饰物与众不同,而且这苍华派中上上下下,唯有这两个人的饰物长得一模一样!”
“也许你们都不曾注意过这件事,但我却是自小便拜在苍虬子门下……”
“小时候我年幼好奇,很疑惑为什么师父衣服上的装饰和别人的都有所不同,又碍于掌门威严而不敢发问。自己想想师父是掌门,在衣饰上有些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也很正常,于是就再没有想过此事,但那个饰物的模样却是一直记得的。所以当日我虽然昏昏沉沉,但看到那个装饰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真是太巧合了,夺去我道基的尊贵掌门和一夜之间筑基的所谓天才……这两人居然用着同一种饰物,若说这其中没有一丝半点的联系,你们有谁相信?”
他看向那些穿着红衣的迎亲队伍,队伍里的人大半面色苍白,看见沈清宴的目光望来,便匆匆忙忙地垂下眼去,根本不敢与他对望。
沈清宴沉默片刻,忽地冷声一笑。
“许阳?天骄?继我之后最快筑基的绝世天才?”
他轻轻摇了摇头,笑容里有着浓浓的讽刺。
“或许这一切是真的,但对你不起的只是掌门苍虬子,也许还加上许阳,你不该、不该为此而诋毁一整个苍华派……”
被貔貅按在爪下的那名亲传弟子头顶高冠都已经掉了,他的牙齿甚至都在发着抖,却还是白着脸声音颤抖着道。
沈清宴高高地挑了下眉。
“苍华派?诋毁?苍华派根本不需要人诋毁。”
他说着,语气近乎凉薄:“难道你真的觉得苍华派是什么好地方?欺上压下,等级尊卑,稍有不慎就会被踩在你上面的那些人砍了脑袋……这世上有几家门派对自己弟子是这样的待遇?顶尖的那一撮高高在上,下面的那些都近乎奴仆,一层压一层……”
“只要上面的那些人看你不顺眼,你呼吸是错,走路是错,说话是错,不说话也是错!甚至都不需要你自己犯错,对方一个不高兴就可以轻易置你于死地,需要付出的代价轻微到都不足以被称为代价……”
“难道你觉得这些是正常的?这些是无可非议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苍华派最顶尖的那一撮人里可没有你!你一个堂堂的金丹期修士打扮成这样古里古怪的样子,被人消遣似的派过来迎亲……难道大家都不知道可能会踢到铁板么?”
“或许你是不知道这点,但他们绝对知道,否则他们根本就不会派你来!那些轻轻松松没有危险就可以谋取利益或者是面子的职差,都是许阳一流的囊中之物,普通的苍华派修士怎么可能得到?”
“你如今表现得这样忠心,这样为了苍华派着想,究竟有几分是出于真心,又有几分是想着等你回去之后,苍华派里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会夸奖你的忠肝义胆,奖赏你一些他们根本就看不上眼的灵石……”
沈清宴话说到此处,其实已经极度刻薄,那被貔貅按在爪下的亲传弟子面色白得像纸一般,抖着下唇哀求似的道: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我不说,这些事情难道就不存在了么?”
沈清宴转过视线,叹息般的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愚蠢了。”
“你如今这样固执,自以为是忠心,却不知道苍华派看不看得上你的忠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目光投向极遥远的一处,四周明明站满了看客,此刻却无一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极小,偌大的一个广平城里,竟然安静得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