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小时后,宋知再也没抵过身心传来的疲惫。
他发起了高烧。
……
一场末日号角般的天灾似乎肯宣告终止,洪流不再翻滚涌动,填满所有低洼的地方。
昏昏沉沉,日出月落,宋知在小小的阁楼里,熬了八天,活像过了漫长的一世纪。
难以想象,人在缺乏水和食物的环境下是怎么撑过来的。
郑海忠给他留下的烙饼由于潮湿,细菌滋生,早已生出一层灰绿色的霉菌。
宋知捱着五脏六腑的烧灼感和疼痛,抱膝在墙角。
他脸颊发烫,口渴得厉害,脑袋像被烤熟了,只要头不贴着膝盖,世界就天旋地转,地平线会不断起伏,泥色的水变成天……身体缺水,以至于他甚至冒不出虚汗……因为无物可冒。
他失去时间概念,每天对着水面,万念俱灰。
也许人就要烧死在这里了。
……
混沌的意识里,有人似乎在外面悉悉索索地说话。
黑土松饿坏了,正在屋里咬尾巴发疯,此刻突然四脚抓地,盯着窗外,然后向外高声犬吠。
来人打开窗户的瞬间,入目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身形隐没在阴暗角落里的宋知,安静地把头埋在膝盖里,脚踝的高处有褪不去的洪水,一只顶着忧伤表情的狸花猫,前爪扒着他的头发,后脚蹬在他肩膀上。
“……”
宋知快要烧昏了,用尽全力,抬眸看。
“你来啦?”
对方站在紫金色的夕阳里,伟岸的身形后是一轮即将落山的太阳,坚毅的脸部轮廓便暧昧不清地显露在这美丽的暮霭里。
宋知虚弱到说话都极其小声:“我以为这辈子也不会见到你了……”
“……”
来人眸光微微黯淡,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
“我也这样以为。”
宋知没力气再开口,哑然地垂下头去。
有人在外面喊:“方总,人在里面吗?我们什么时候走,时间快来不及了!”
方成衍跃过那扇小小的窗子,把人背上,又单手提起毛尖儿。
“还有……”宋知在男人的后背上小声说。
还有。
他们带着猫、狗、兔子和鸡,坐在一艘救生艇上。
宋知的头靠在男人宽阔的右肩,朦胧中,能感觉到自己周围的世界开始移动。有凉风和雨丝拂面,他想要张开嘴巴去接。
方成衍把西装遮在他头上,回头问:“有水吗?”
秘书把矿泉水递过来。
方成衍刚拧开,便立刻被宋知急切地握住两手,凑到嘴边,仰头咕咚咕咚地吞咽。清凉甘甜的水从唇角留下,沿着洁白的脖颈,钻入衣领。
外头的日光晃眼得有一点令人晕眩。
一瓶水瞬间见底。
宋知自此彻底陷入昏迷,世界不再翻转,也听不到划水声。
好像是的,回来了——
天下太平的感觉。
……
“醒醒。”
“下船了。”韩秘书摇摇他的肩膀。
宋知睁开眼睛,发觉他们抵达撤离的站点。
正是晚饭时间,清源镇的居民们都忙忙碌碌的,有的在打开水,有的在烧集体饭。但当他们看到宋知的时候,所有动作都纷纷停下了,他们接二连三地惊叹:“小茶爷!?”
“你才出来???”
大家一时间惊讶得面面相觑:“撤离太急了,我们居然把你忘掉咯!”
宋知身形摇晃,看上去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但他只是说:“……没事儿。”
姊妹俩跑过来,一左一右围着他,嘘寒问暖:“给你吃。”
她们往宋知身前那个许久未见的英俊男人看去,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知道他们是同乡,人八成也是他从里面带出来的。
方成衍顿住脚步,往被姊妹花包围的人脸上看过一眼:
“跟上。”
附近酒店。
宋知站在花洒下淋浴,忽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穿好干燥的衣物出门时,上门的医生已经在等着他了,打针、吃药,然后叫他睡觉。
这期间,韩秘书已经催过方成衍好几次,似乎急着走。
“马上来不及了,总裁!”
“人都已经到齐,就差您了。”
宋知抬起眼皮,看向秘书,不敢看他。
方成衍终于肯给秘书一个回应:“待会儿就走。”
韩秘书问:“那您的衣服?”
刚才用西服挡雨,全湿透了。
“我马上换。”
男人走进里面的屋子,医生吩咐完后也自行离开,只留下秘书和宋知两个人。
韩秘书焦头烂额地来回走,似乎一秒都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