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下起来……
只要一打开窗户,外头就跟瓢泼似的往里捎水。天上乌云密布,响雷一个接着一个,吓得毛尖儿把背弓起来,直往他怀里钻。
宋知摸摸毛尖儿,以示安慰,抬眸一看,对面房顶上的黑土松狗正被淋得可怜。
他和它在雨幕里对视几秒。
翼德在笼子里呜咽地叫了两声,见对方还在看,便拿爪子拼命地扒铁笼。
宋知也郁闷。
鸡和兔子倒还好,有棚有顶,但狗笼子是露天的,雨又大,它这得淋到什么时候?
宋知把毛尖儿放在床上,打开窗户,往下投去一眼。二楼离地虽说不高,但水位淹没过一楼,他的窗户和郑海忠的房顶又隔着一米稍多的距离,如果这么迈过去,稍有不慎,掉进水里去的话,可是踩不到底的……
翼德见他要过来,爪子扒得更急。宋知咬咬牙,从窗框里伸出一条腿来。窗外的世界冷得不像话,冰凉的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浇得他睁不开眼睛。
卖力迈开腿,小心翼翼攀过去。
还算顺利。
扛狗回来的路更是艰难,宋知单手提住一只四十斤重的土狗,把腿抻得死直,狼狈地够到边框,单臂用力,扒住窗户顶部,保持这空中劈大叉的姿势喘了一会儿,然后才一把握住门框,费力把自己荡进来。
“呼……”
他累得实在够呛,把土松放在地上:
“郑海忠把你养得真膘肥体壮!”
抹去脸上的水,气还尚未喘匀,怕把床弄湿,宋知刚走远一点,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
再一看,那黑土松在他床边疯狂抖起毛来。刹那间,水珠四溅,惹得边上的毛尖没儿一下弹开。
“操!”宋知赶紧把它拽到一边:“给我过来吧你!”
“把小爷床弄湿了,我他妈上哪儿凑活一晚去?”
床最终还是湿了。
潮乎乎的,躺上去,难受的不得了。到了深夜,从被子里摸到外头的湿处,阴凉得冰手。
身上也冷,没电没水,也就没洗热水澡的可能。
宋知捱得难受,好不容易迷迷瞪瞪睡着,半夜轰隆一声巨响,又从梦里惊醒。
惨白的月光之下,他眼睁睁瞧见茶庄斜后方的大街上,有户位于高坡的人家,房子竟对半撕裂开,一半没入洪水里,即刻不见踪影,剩下一半伫立在滔天洪水中……
夜幕里,不知道哪个方向传出慌张的喊声:
“溃堤啦!”
“溃堤啦!!!”
“……”
这么一吼,家家户户都忙起来了。本来指望堤坝够牢,但水位线日益告急,警戒线高得不能再高,每个人心中都惶惶不安。偌大的汉江水系竟然也无法包容这样一场强降雨!
田嘉木联系下游,是想把水最终排进长江,可奈何眼下长江水还要倒灌!
天灾地变。
在春茶上市的季节,对这个小镇的经济发展来说,堪称灭顶之灾。
半夜一点,政府派重车去压江上的桥梁,以防它被冲垮。陆上的公路早已被吞噬,这是清源镇最后一处与外界的联系通道……整个城镇严重内涝,一切设施全部停摆。
宋知再也没睡着,毕竟夜里的一幕实在太过惊心动魄,洪水已经猖獗到能把房子冲塌的地步了……他不想坐以待毙,凌晨时分,他无数次尝试下楼,但最成功的一次也仅是刚到达茶庄门口,还差点被强悍的水流冲远。
天色破晓时,宋知也仍未走出去。
他病恹恹地胡乱塞进一口饼,鼻塞头疼,凉饼下肚,胃也一阵抽痛。
整个人不禁焦躁起来,怎么人活着活着,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天色蒙蒙亮,又有一户人家的房子被连着地基,整齐地端进水里……
从各地来的人员和志愿者开始实施救援。
救生艇四十分钟一趟,一共二十条船。暴雨时猛时缓,路上水流湍急,营救速度很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到他这里。
甚至弱势群体都还没有撤离结束。
他一个半大小伙子,实在不好意思去问什么时候能排到自己。于是,宋知决心去帮忙。
趁雨停之时,他叫住一个救生员,借了绳子,绑在腰上,从二楼下来。
水位比人高,脚打滑,他一下栽里头,半天没起来,危急中撑住墙壁,才勉强把鼻子嘴巴露出水面。
“上来!”有人一把拉住他。
宋知惊魂未定:“多谢。”
随后,他穿上对方给的救生衣,在高坡下了救生艇。泥沙从他的脖子周围飞速流走,在这种速度下,还必须要躲避树枝和任何一切可能伤到人的漂浮物。环视一圈,凑到需要帮忙的地方去,他把刘荼荼和刘茗茗从楼梯上抱下来,不挨到一点水地托举到别人的船上,后来又背了一个尚在哺乳期的妇女,才接了三个人,他的手臂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有救援人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