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是对的。”
“什么?”本在闭目养神的成峙滔睁开眼睛。
郭长歌神色间有些颓靡,看向成峙滔道:“你说的,人人都自以为了解自己,可到了真正见人心的时候,立马就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可笑的是,事后人们又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说服自己。说什么迫不得已,不过自己骗自己罢了。”
成峙滔默默听完,但没有回话。郭长歌顿了片刻又道:“说到底我和朗头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所以才让我去杀金震和华凤,让我看清我自己?”
然后成峙滔终于开口:“当时的约定是,你帮我对付金震和华凤,我便告诉你小艾姑娘在何处,但你最终并没有下杀手。”
“我没有。”
“那是为什么呢?我并不觉得是你把曲思扬看得更重,能为她杀人,却不能为柯姑娘杀。”
因为当时还不是穷途末路,如果郭长歌杀了金震和华凤,恐怕都不能用“迫不得已”来作借口……
他这么想着,却说不出口,因为他忽然又想起皇宫的那个血腥之夜。他开始就知道,就算他杀再多人,都很难带曲思扬离开,可他还是不停地杀。他被某种可怕的执念所驱使,成了一件没有灵魂的杀戮工具……他已不是他了。
“你不必回答。”成峙滔忽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人是最复杂的,所作所为或深思远虑,或一时兴起,或安常习故,又或临机应变,更甚铤而行险,人心百变,本就无法预料。”
“无法预料?”郭长歌质疑,“你给人们选择,他们选择的结果难道不都在你预料之中吗?这难道不是你的乐趣所在?”
给人选择,引出人性之恶,使人走向毁灭,他自己从中获得乐趣——这就是郭长歌觉得成峙滔所热衷的事。
除了是这样,还如何解释他在乾坤庄策划的一切?又该如何看待苏良弼、苏光风、罗逸飞还有李青虹的悲惨下场?
可此时成峙滔却在缓缓摇头,重复他之前说过的话道:“人人都自以为了解自己,但事实是他们并不了解,也没人能了解……我也不能。你没有与我同样的经历,大概很难理解,但你若觉得我能从完全能够预料的事情中得到乐趣,那就大错特错了。”
“关键不在于预料,”郭长歌道,“关键在于你用‘心愿’来包装私欲,引出人们心中的恶魔。因为你是恶人,你就想证明天下人人皆恶。”
这是他对成峙滔的看法,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可看到成峙滔此时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又不禁有些动摇了。
“你这样想也无妨。”成峙滔一个姿势躺坐久了,稍微挪了挪身子。
郭长歌皱起他那对浓淡合宜的细眉,“不是这样么……那事实是什么?”
“不重要。不管我是因为什么而那样做,我的做法都是你不能接受的。”成峙滔道。
郭长歌实在好奇,又欲追问,但成峙滔先开口了,“就像愠朗已经告诉过你他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你仍然无法接受他的所作所为。”
郭长歌长长呼了口气,“我娘所提的问题,问的是她的丈夫,郭愠朗,不是现在的朗头。”
“你说的不错。”成峙滔长叹道,“如果我们今日所救之人日后却去害别人,甚至会害了我们,该怎么办?对当年的郭愠朗来说,这是个无法解答的问题,但他永远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救人。而现在的愠朗,对那个问题总算有了解答,可他却再也不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人,倒是能做到杀人不眨眼。”
郭长歌冷笑一声,“这一点你们倒挺像。”
成峙滔不反驳,也不承认。他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忽然开口:“我让你杀金震和华凤,是怕你知道真相后对愠朗彻底失望,完全不去管他……”
郭长歌苦涩地笑了笑,“他为了达成目的杀人,我也为了达成目的杀人……你是想让我理解他。”
成峙滔点点头,“但你们并不一样。”
郭长歌双目有些失神,“不一样么……”
“你问我你们之间有什么区别,”成峙滔道,“你们的区别就在于你还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愠朗他现在只知道往前走,一次头都不肯回。”
郭长歌默默听着,成峙滔顿了顿接着道:“现在你理解他,他的朋友们也愿意去理解他。你们要做的,只是让他回头看一看你们。他不可能不在乎你们,只有你们能让他停下来。”
郭长歌听完,思虑良久后道:“我理解他,可是不理解你。”
“你不必理解我……”成峙滔道,“这件事我已无能为力,一切都得看你们的了。”
郭长歌摇头道:“我倒觉得情况正相反。”
成峙滔怔了怔,然后回道:“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说。”
郭长歌盯着他,说道:“我不理解你,所以不知道我心中现在所想,是好还是不好。”
成峙滔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淡淡道:“愠朗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